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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局有个炅子陆

富士森林 2012-1-5 22:15:00
一、炅子陆如愿以偿

G局办公室主任炅子陆,总是提前个十分二十分的来到局办公室。他的提前到达,当然不是要亲自打扫卫生,涮洗茶具,整理局长副局长们的办公室,恰恰相反,他是来督促和检查他的麾下们在这些方面的工作的。他来到后,并不急于将夹在腋下的公文包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而是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稍不如意,便一手拤腰,一手拿着公文包上下摇愰着嚎叫:“看看看看,这是谁干的,这还叫人干的活吗?快来重干!”继之便是要对党负责,对领导负责,对同志们负责的一通上纲上线,左牵右连的“谆谆教导”。麾下们当然是敢怒不敢言,最多在心里狠狠地说:神气什么,干了三十多年,不还是个小股长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干了些啥事,还有脸教训别人?真是恬不知耻!

时间到了1988年8月26日,星期五,又该去上中午班了。和往常一样,炅子陆来到局办公室,将地面、墙壁、天花板挨着扫视了一遍,无可挑剔处,又看到报纸也都整齐地挂在报架上,这才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但还没到桌前,却发现一份文件撂在他的玻璃板上面,他估计可能是副主任柳兴国忘了夹在文件夹里了,正欲喊小柳来“研讨”一番,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份文件,几乎惊得他窒息了,只见他嘴张着,欲喊无声,眼瞪着,欲哭无泪,片刻后才魂附体般的清醒过来。他拿着文件一遍一遍地看着,随后竟读出了声。他用大头针狠狠地在自己的双手背上各扎了一下,顿时从针孔里冒出了血珠,继之顺手背成了血溜。他顾不得擦,就急匆匆直奔楼梯,噔噔噔,在楼梯上一阵小跑,下到一楼,冲向天井,仰望太阳,直到太阳光刺得他两眼发花,他这才确信不是在梦中。于是他便围着天井边奔边嚎:“我享受副局级待遇了!我享受副局级待遇了!”如醉如狂。癫狂了一阵后,大概是累了,嘴里已吐出了白沫,却仍在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我享受副局级待遇了”的那句话,其步履已开始蹒跚,他终于跌倒在云杉树下。他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便艰难地爬到树干处,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依着树干,闭着眼,一任汗水也许是泪水流淌。此时的炅子陆,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严重失态,依然沉浸在享受副局级待遇的欣慰和幸福中。

局长顾实从天井大门口进来,看到炅子陆这副模样,以为是他病了,便急忙从摩托车上下来,蹲在炅子陆面前询问道:“炅主任,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这时炅子陆微微睁了睁眼,一看是局长,习惯性地正想爬起来点头哈腰一番,但理智提醒了他,自己现在已享受副局级待遇了,再想往上升,已是李双双死了男人,没有喜旺(希望)的事了,何苦再低三下四地巴结这个人呢?我以后不会再看着他们当官的眼色行事了,我现在也当了官了!我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了。别看他们一茬一茬的局长们不拿我当回事,用时一声喊,用后手一挥,不提拔我,不重用我,可我一遇机会,那办法就会接踵而来。还是俗话说的好,自己的筢子上柴火,指望谁也不行。自己不就是花了些路费,到部队上开了一个假证明,做了点手脚,组织上不就乖乖的把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心愿给圆了吗?于是身子便没有动弹,只用手推开顾实放在他眉头上的手,又顺势擦了把汗水,终于不无觊觎地说出了他内心积怨多年的话:“噢,是顾书记顾局长吗?顾局长,你是不是闲着没事,整天巴望着我有病?我告诉你,我的身体好着呢,再干四十年革命,绝没问题!我的青春才刚刚来到。我再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也享受副局级待遇了。这是你这位书记局长所始料不及的吧?我再告诉你一遍,从现在起,我享受副局级待遇了!这个机会不是你顾实和你的随从们给的,是我的卓有成效的工作感动了组织,是组织给我的,我感谢组织,但不会感谢你的!你听懂了吗?我的顾实同志!”

顾实还真的被炅子陆这一番云遮雾罩的话给弄懵了。他以为炅子陆是想当官想疯了,在这里发神经。于是便对炅子陆说:“炅主任,咱们有话到办公室去说吧,眼看同志们都来上班了,你这位副局级干部坐在这里,成何体统,岂不有伤大雅?”

炅子陆说:“顾局长,不,以后我就该叫你老顾了。老顾同志啊,今天你们是不是开个党组会,讨论讨论分给我自己一间办公室?他们几个副局长,连同纪检组长,工会主席不是一人一间办公室吗?我也享受副局级了,理所当然的也要有自己的一间办公室了。”

顾实说:“你说你享受副局级待遇了,是哪里下的文,你总得让我看看吧?”

“我就知道你顾实信不过我。”这时炅子陆边说边一下子站起来,没顾得拍打拍打身上和屁股上的土,便拉着顾实,噔噔噔,又上了二楼,直奔局办公室,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了那份文件,在顾实面前上下摇动着说:“看吧,看吧,你可要看好了!”

顾实接过那张纸,看到是县委组织部的红头文件,其编号为:碧组(88)第28号。其内容为:

关于公布炅子陆等三同志享受待遇的通知   

经研究,同意炅子陆、XXX、XXX等三同志自即日起,享受副局级待遇,特此公布。

一九八八年八月二十五日

二、一份费解的文件

顾实局长拿了这份组织部的红头文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局办公室副主任柳兴国正在这里打扫卫生,便问道:“小柳,这份文件是什么时候来的?”

柳兴国接过文件看一眼就递给了顾实说:“昨天下午临下班时,组织部来电话,说有份文件让人去拿,我就去了。拿来后都下了班,我就把它放在了‘鬼子六’办公桌上了。”

顾实知道柳兴国所说的“鬼子六”是职工给炅子陆起的诨名字,便善意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说:“你们办公室的人还有没有知道这份文件的?”

柳兴国说:“应当再没有人知道了,小赵在家坐月子,小陈去党校学习去了,小周和驾驶员小徐昨天就出发去市里买电脑,小车驾驶员甄玉林天不明就送老汪到工作队去了,他们都不在局里啊。”

顾实局长说:“这么说,除你我之外,还没有谁看到过这份文件。”

柳兴国说:“不,你没看到我们的炅大主任吗,我看他是看了这份文件后才乐得忘乎所以,在天井里狂喊乱叫,手舞足蹈的如疯了一样。看了让我恶心。”

顾实责怪柳兴国道:“你应当下去劝劝他,照顾照顾他,他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万一有个好歹,这个大院里就你们两个人,你可就有责任了。”

柳兴国诡秘地说:“我当然可找个理由推卸责任了。”

顾实问道:“你有什么理由可找?”

柳兴国说:“我就说我在你屋里打扫卫生,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不知者无罪嘛。”

顾实笑了笑说:“你这个小家伙,倒挺会一推六二五啊,但他毕竟是我们的同志啊。”

柳兴国却不以为然地说:“像他这种除了官迷而一无所长的同志,去一个少一个,他若死了,国家还能节省点工资呢。”

顾实不无爱怜地说:“我知道你们对炅主任有意见,甚至有看法,但他毕竟是一位老同志,老革命了,所以这种话对我说说就可以了,对其他人可不能随便乱说,不然,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柳兴国说:“那是自然,除你之外,对谁我都不会瞎白话的。”

顾实说:“那就对了。”停了一下又说:“对了,等一会儿你下个通知,让党组成员八点半准时到小会议室开会,不准缺席!还有,就不要通知炅主任了,你去作笔录吧。”

柳兴国说:“那好,我先去收拾收拾小会议室,等他们来了就下通知。”

      三、顾实的回忆

柳兴国走后,顾实随手把文件放在桌上。他无需再看,他那惊人的记忆力已能把寥寥数语的文件背诵出来。他在室内慢慢地兜着圈子,尽管面部表情一如平常,但其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他在寻思这份文件的来头,但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又想到了炅子陆这个人。

顾实和炅子陆的相识,始于两年前县里各部委办局大换届时。就是这次的大换届,使他从H局的第一副手公布到G局任第一把手的。对于此次的换届调动,若从政治待遇上来看,他是升了半格,但他对此次的“扶正”升迁,却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而给他带来的,却是更多的担心和忧虑。因为他知道,这个局的前几任局长,包括第一副手在内,可以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被孔方兄所迷惑,就是被石榴裙所降服,更有的身兼二“责”,竟锒铛入狱。闹得最好的,也就是他要去接任的这一届,虽没因金钱美女而犯错误,但领导班子人与人之间,却也是貌合神离,不欢而散。所以,县委人大对这个局的领导班子,在此次换届中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几乎采取了连锅端的措施,除工会主席没挪动外,一二三四把手,连同纪检组长,全部给换掉了,这是县里历届调换所没有的。顾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以“班长”的身份到这个局去赴任的。所以,他确实想在赴任前能找个G局的“元老派”干部了解一下G局的真实情况,以便赴任后能带领着他的“一班人”,卓有成效地烧好三把火,踢出头三脚。但自己在G局里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两眼一抹黑,找谁去谈?这的确成了他在县委“集体谈话”后的这三四天以来的一块心病。

人们常说无巧不成书,顾实在那天下午先后接到两个电话:头一个是组织部打来的,要他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组织部与其他新班子成员会合,然后由组织部副部长曹玉欣和人大扬副主任两同志带领,去G局与老班子办理交接。第二个电话是G局的,是一位自称是局办公室主任,叫炅子陆的人打来的,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想在某大饭店共进晚餐,顺便汇报一下工作。这第二个电话对顾实来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及时太需要了。于是他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回复去某大饭店共进晚餐就不必了,晚上八点将在自己的家里恭迎光临,并详细说明了自己家的地址。对方在电话里还想坚持去饭店,顾实只一句“按我说的办”便挂了话机。顾实放下电话,心里别提有多爽了,不禁有了心想事成,开“市”大吉的感觉。

门铃一响,顾实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准八点,估计是炅子陆来了,心里话,这人的时间观念还挺强。于是便让家人暂且回避,自己亲自开门迎接。门刚打开,站在门前的来人便迫不及待地说:“您是顾局长吗?我是炅子陆。家中没有其他客人吧?”顾实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俩约好了,难道我还要找陪客的吗?于是便不无戏谑地笑着说:“您来了,就是我唯一的客人。”这时炅子陆忙用两手握住顾实的一只手,轻轻地摇了几下,脸上也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不无谄媚地说:“顾局长,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想不到您还这么年轻,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啊!这次您能到我们局主持工作,实乃全局职工之幸事,更是我炅子陆之幸事!”说到这里忙松开手,边用手轻推顾实边说:“顾局长,请您先回屋耐等,不必关门,我片刻即来。”说完便转身奔下楼去。

顾实不知道炅子陆要干什么,便急忙走到后窗往下望,幸亏此时天还没有全黑,从三楼看下去,楼下还能一览无余。顾实看到楼口处停着一辆轿车,轿车的一扇门打开着,驾驶员并没有出来,看驾驶室里有时隐时现的火光,大概是驾驶员在抽烟。这时炅子陆来到车旁,从敞门的一边提出两个包来,只听车门一响,轿车便悄没声地开走了。

看到这里,顾实一切都明白了。于是他习惯性的关上了大门,并从里面上了锁,他不愿意和炅子陆谈话了。因为顾实及其家人有一个规定,凡提东西来的陌生人和非亲戚,一律拒之门外。此时顾实的心如泡在黄连里苦不堪言,这还怎么得了,自己还没上任,办公室主任却“以礼相待”了,那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想到开展工作,顾实心里却又忽然开朗了,何不将计就计?或许还能从这位办公室主任嘴里得到些真实情况呢!于是他又忙打开了门。

炅子陆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看到顾实仍守在门旁,不免会心地一笑,忙进屋来,用身子将门关好,然后又左顾右盼地找了个地方把东西放下。这时,只见炅子陆故意虚张声势地又擦汗又喘气。顾实却只轻描淡写地说:“还拿东西来了吗?”炅子陆忙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谨望顾局长笑纳!”顾实便不再说什么,就领着炅子陆进了里面的书房。随之爱人送来了水果、茶水,与炅子陆彼此寒暄了几句,正欲离去,炅子陆突然有如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哎呀,你是不是叫薛婷,在县委纪检会工作?”薛婷点了点头。炅子陆于是又是两手握着薛婷的手说:“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处理我们局原局长司马惠鲁的案子中,你不是到我们局去了好几趟吗?你还让我给你反映了一些情况呢!”薛婷听后又着实看了看炅子陆,不动声色地说:“实在对不起,因那时案子多,每天都和很多人打交道,真的是想不起来了,还望谅解。”说完关门出去了。

令顾实失望的是,与炅子陆近一个半小时的谈话,未能得到G局实质性的情况。炅子陆谈得最多的,是他历来都是如何响应党的号召,听从党的安排的话。他说他在1955年国家颁布兵役法时,18岁的他小学没毕业就参了军。在部队上从干文化教员到干文教干事,入了党提了干,虽没有记下战功,但曾多次被评为营里和团里的学“毛选”积极分子。转业时享受副营级待遇。转业后先分到县里W局任人秘股副股长、股长。后又调到这里任人秘股股长,现在称办公室主任。最后炅子陆才谈到了此次来的真正目的,他首先埋怨了这里历届局长看不起他这个军人出身的人秘股股长,却让他手下的副股长或者其他股站的股站长得到了县里的提拔重用,而让他这个有着31年工龄的老党员老干部仍坚守在股长这个职位上,心里实在不平衡,不服气。所以要求顾实千方百计地帮忙,帮他弄个副局长当当,最不济也要弄个享受副局级待遇的名誉。说这样一可以给自己以安慰,二可以给孩子们有个交代,说明他们的父亲一生也不是个光吃干饭的。在他整个的叙述过程中,时而娓娓动听,时而慷慨激昂,说到最后,两眼竟含着泪花,像个受了多少委屈的孩子似的。顾实始终耐心地听炅子陆诉说光荣革命史,就是对于他最后要求当官的迫切愿望,也没有给予歧视,不是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嘛,想当官,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但顾实也如实对炅子陆做了相劝:说现在提干,讲究德、才、绩兼备,正如现今社会上流传的“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能力大家评,关系也重要”的话,现在你年龄已过,大概也没有什么文凭,仅这两项,已是黄瓜打驴,去了一半了;那后两项呢,也未必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我劝你还是继续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吧。至于享受副局级待遇的问题,那不但要凭一定的条件,更需要有个时机。我可以给你说,如果你条件符合,又有机遇,同时在我任内的话,我会鼎力相助的,义不容辞。最后,他要炅子陆一定把拿来的东西带走,否则他明天上任时,就拿到局里去展览。他这时看到炅子陆的脸色已相当灰暗,但又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地把东西带走了。

炅子陆走后,薛婷对顾实说这个人她对他有印象,在调查处理司马惠鲁的案子时,司马惠鲁说他在外地嫖娼案,完全是由这个人一手炮制的,他给他找来了妓女,垫付上钱,就躲了出去,接着就有民警去堵窝,司马惠鲁就怀疑是这个人报的案。她去找这个人落实时,他当然是一推六二五,并气愤地骂司马惠鲁不是个玩意,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她说看这人如林彪似的一脸奸相,要顾实去G局后应对他有所防范。

如果炅子陆送礼求官一事到此为止,好自为之,那顾实很可能就不会对炅子陆有什么坏的印象了。但可惜的是,就在顾实上任不几天,炅子陆就拿来一张由县副食品公司第一门市部签发的报销单据,其项目如下:

  品名   单位  数量  单价(元) 金额(元)

  茅台酒  瓶    4  368   1472

  熊猫烟  条    4  288   1152

  香 油  10kg装 1桶 165   165 

  合 计                 2789

  大 写   X万贰仟柒百捌拾玖元整

顾实看着如此大额款项的报销单,就问炅子陆说:“炅主任,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用了?

炅子陆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但仍笑着说:“不就是那天晚上我给你送去的吗?”

顾实确实不能理解了,便又问道:“你自己给我送礼,为什么还要局里报销?再说我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你原封不动的带走了。”

炅子陆说:“给新领导买东西,是局里的惯例,至于你本人要与不要,那是你本人的问题。”

顾实从炅子陆的话语中,显然已明白了些什么,但他故做不知地问:“炅主任,我想问你三个问题,请你如实说。一是除我之外,给新来的其他党组成员送没送礼品?二是我没接受的礼品,你将怎么处理?三是就这个条子,财务科能给报销吗?”

炅子陆说:“顾局长,恕我直言,你该明白当副手的滋味,你不是刚从副手升为一把手吗?各单位里的副手,除在社会上有点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已进了‘二十四节气’(属县委组织部管的干部)之外,在单位里还不如办公室主任有些权力,他们也和办公室主任一样,都是磨道的驴,听一把手吆喝的角色,你说我能去巴结他们吗?你没接受的礼品,我放在局办公室的保密柜里了,只是我倒了点香油拿回了家,就算我为你跑前跑后的辛苦费吧。至于最后这张条子能否报销的问题,这得问你自己,只要你签了字,就是借给财务科的人几个胆,他们也不敢不给报销。不过,我做为你的秘书,总得为你考虑,所以,我只是给你看看这张条子,你知道有这么回事,我就去变通一下,以招待费或看望老干部等等名义,另开单据报销,那对你就万无一失了。”

顾实说:“炅主任,我给你说句实话,对于这些礼品的钱,不管你变通也好,不变通也好,我是不会给你签字报销的。”

炅子陆万没想到顾实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急扯白脸地说:“你不给报销我也没办法,但我要告诉你,买东西的钱是公款,我打条子借的,借钱理由栏我填的是为新任一把手买礼品。如果你不怕出事的话,你就别给我签字报销。不过,那钱将永远挂在财务科的往来账上,我是没钱还的!”

听炅子陆如此说,顾实已确实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依然强忍着愤怒,用平缓的语调说:“炅主任,事已至此,有两个方案可以解决,一是想办法处理掉,二是到销售单位退货。处理也好,退货也好,应尽快把钱还到财务科去。”

炅子陆显然也被顾实逼急了,只见他脸色铁青,眉毛倒竖成“八”字形,本来就不大的小眼睛直瞪着顾实好一阵子才狠狠地说:“顾……顾局长,算你厉害,你对我一点情面都不讲,你也别欺人太甚了!在这里,我也明确告诉你,对于那些礼品,我一不处理,二不退货,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我这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硬找些不利索吗?”说完转身就走。

顾实在他背后低声却威严地说:“炅主任,你等等,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财务科还挂着你的账,我就把这个事公布给全局职工讨论。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

四、顾实听来的回忆(之一)

炅子陆在办公室的专横拔扈,历届局领导都知道,只是他们都有些“软肋”掌握在炅子陆手里,所以只好或熟视无睹,或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但在炅子陆一再要求局里提拔他为副局长的问题上,他们的意见却惊人的一致:再考验一段时间吧。就这样考验来考验去,几任局领导走马灯似的更换,也把他的副局长梦弄得灯灭烟散,依然入不了二十四节气,依然是个小股级干部。回想自己对历届局领导们的煞费苦心,摇尾乞怜的奴才相,他不得不仰天长叹:又亏了!

历届局领导对炅子陆都是阴一套阳一套的,职工们(办公室的人员除外)更不买他的账了。由于炅子陆形似“娄阿鼠”,貌似“奸林彪”,加之其名字的谐音,所以背地里都称他为“鬼子六”或“老鬼”。有一次一位南方的推销员来G局联系业务,一位职工告诉他去办公室找“鬼子六”,他到办公室后正巧问到了炅子陆说:“请问,哪位同志是‘鬼子六’?”气得炅子陆只翻白眼,大声呵斥那人道:“滚!你快滚!这里没有什么‘鬼子六’只有你炅老爹!”同志们个个掩面而笑,直笑得眼泪横流,几乎叉了气。

当地人有句俗语,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炅子陆在办公室里,也有他怕的人。

他怕的第一个人就是小车驾驶员甄玉林。这甄玉林对工作是任劳任怨,载着领导出发,无论是长途还是短距,他都能做到及时、安全。再加之他平时不多言不多语,领导在车上说的任何话,休想从他嘴里传出去。领导让他做的任何事,他都勤勤恳恳地去做好。一些保密的事,他也守口如瓶。所以,不但炅子陆平时“摆谱”,动辄要他开车办事,就连其他领导也都喜欢坐他的车出发或办事。但有一次,着实让炅子陆嚐到了甄玉林的厉害。有一天刚上班,组织部来电话要炅子陆去一趟,可就是不见甄玉林的影子。那时候各家很少有安装电话的,更没有手机或小灵通了。所以没法与甄玉林联系。直到炅子陆用局里另一辆小车去组织部办完事回来后,才见甄玉林衣衫不整地来到了办公室。炅子陆看到他,没好气地吼道:“甄玉林,你干什么去了?到现在才来上班,真是无组织无纪律!你知道不知道,你晚来让领导等你,这种损失怎么计算,又怎么弥补?无论是社会效益还是经济效益,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我们干革命总不能这样干法吧,这叫混革命,懂吗?小小年纪就这么干,你想想你对得起党对你的培养吗?对得起人民……”甄玉林还没等炅子陆说完,就用比炅子陆更高的声音喊道:“‘鬼子六’!你发什么淫威,有神经病就去住院,到厕所里去念你那革命的神经!你这一套吓唬别人可以,想吓唬我你可得掂量掂量,把我逼急了,小心我抖落出你那一挂花花肠子!”几句话就把炅子陆给镇住了,给咽住了,只好自下台阶地说:“等我调查清楚了,再和你小子算账。”事后才知道,甄玉林那天去加油站给车加了油后,正准备来局里上班,走到红绿灯处,只见路中间有一辆翻在地上的摩托车和一滩血迹,知道发生了交通事故,正想靠边停车询问,又见交警示意自己停车。交警上车后说要去追肇事逃逸犯。一直追了个数小时才将那家伙逮住。经过这件事之后,炅子陆才知道,看来一向老实巴脚的甄玉林也并不是盏省油的灯。是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甄玉林眼皮子底下办的,他可是明镜似的,今后对他还是少惹多哄为妙。

这第二个人就是现在的办公室副主任柳兴国。柳兴国大学文科毕业,不但人长得帅,更写得一手好材料。自他来后,不但局里的一些上请下达的文件都由他负责起草,而且报纸电台上时有他写的新闻稿件播发,报纸上的文艺副刊、一些文学刊物上也时有他写的诗歌、散文、小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发表。再加之他为人豪爽坦荡,快人快语,敢做敢为,十分有人缘,所以在G局,他可算得上一个风流人物。但炅子陆对柳兴国却不以为然,也可以说是根本不喜欢。为什么?据传有以下几个原因:其一,别看炅子陆在部队当文教干事,在地方上当人秘股长(办公室主任)多年,但却不会写工作计划、工作总结之类的常规性文件,也没有替领导草拟发言稿甚至发言提纲的本事。这些工作,则全由他安排给办公室副主任或其他人去完成。随着G局办公室副主任们一个个职务的升迁,在炅子陆又因自己不被提拔而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地叹息声中,柳兴国被分配到这个局里,接替了他们的工作。这些工作,对于年富力强的柳兴国来说,可说是驾轻就熟,小菜一碟。柳兴国来G局不久,正赶上领导层刮起了晋升政工师和高级政工师的旋风,其中有一个硬件必须具备,即本人要在专业杂志或党报党刊上发表过一篇三千字左右的论文。不少领导写不出来,就找“枪手”代写。G局原任局长袁丙章也想晋升政工师,但苦于自己从来没有发表过论文,现在也没本事写出论文来,若托人代写,自己又磨不开面子,颇感没辙。正在这无奈之际,市局打来电话,说省报要用两个版面开辟地方事业性专版,创刊号上选中了市局。经市局研究,这两个版面,其中一个版面归市局,另一个版面归碧县G局。具体要求是宣传要实事求是,重点突出,图文并茂,并一定要配发县分管领导和本局局长署名的对事业发展看法的论文,每篇字数以1500~2000为宜,一星期内将组稿交市局统审。经G局党组研究,写论文的任务就落在了柳兴国身上,要他在4~5天内,替分管他们G局的县委副书记、副县长梁祥基写一篇论文,同时还要给局长袁丙章写一篇论文。柳兴国果不负领导期望,两篇论文写得论点明确,论据突出有力,从不同的侧面,反应了该项事业目前的状况和对将来的展望。从稿件脱手到送领导修改,从送审到变成省报的铅字,对这两篇稿件的评论只有一个字:好!县委副书记、副县长梁祥基在看完报纸后,亲自接见了柳兴国,勉励他戒骄戒躁,好好磨练自己。袁丙章局长看到省报上登着署有自己名字的文章,愉悦之情难以表述。他不厌其烦地看着在标题下面那一行“碧县G局局长 袁丙章”的字样,他似乎觉得,那个“丙”字小了半个号,不太醒目,但再仔细比较,又觉得没有小半个号。更令他欣慰的是,他终于有了晋升政工师的硬件资本,尽管字数不够,若再让柳兴国替写一篇发表,恐怕亦非难事。袁丙章局长仿佛觉得,那有着紫红硬皮封面的政工师证书,不久就会唾手可得。炅子陆对这个事可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天将降大任于柳兴国了,更显他炅子陆的无能,他的副局长梦恐难有圆之日了。你说他能喜欢柳兴国吗?其二,据说,柳兴国来G局之前,每年局里年终评比先进工作者,办公室的入选者总是炅子陆。对此,柳兴国却不以为然,他在评比会上说:“我们办公室的工作,虽属针线笸箩子的,好像事无巨细都归自己管,但总的来说,就是为领导做后勤工作的,无非是写写记记,打打印印,收收发发,迎迎送送,卫生整理而已。咱们的炅主任,除局里召开党组会或局长办公会作作记录外,平时正应了‘一杯茶,一盒烟,一张报纸看半天’那句话,有什么先进事迹可供同志们学习?那其他大量的工作,都是由大家伙来干的,特别是文印室和小车驾驶员,更显累些。所以,我提议将这个先进名额评给文印室或小车驾驶员。他这个提议当然是一呼百应。这能让恨不得天下之功,据为己有的炅子陆喜欢柳兴国吗?其三,平时柳兴国总是大大咧咧,一脸笑模笑样的顽皮样。同志们都说他这个模样亲切,而炅子陆却认为他是玩世不恭。柳兴国从来不称炅子陆为炅主任,而是叫他炅大主任。炅子陆认为柳兴国是戏谑他,瞧不起他。说实在的,柳兴国的确也不买炅子陆的账,按柳兴国的话说,心底无私天地宽,我不指望炅子陆提拔我,他自己还是官迷心窍而不得呢,还有暇顾及别人,何必巴结他呢?柳兴国最看不惯炅子陆每天上早班时的那个熊样子,像旧社会的工头一样。所以,他搞了几次恶作剧,让炅子陆哑巴吃黄连,有苦无法说。第一次他将一个一次性的纸质水杯用胶水粘在门框上头,待胶水干了后又往水杯里灌满了水。炅子陆看到那杯子,就边发脾气边去拿,自然是杯子还没拿下来,里面的水却洒了他一头一脸。第二次是在炅子陆的水杯里放了两片安眠药,让他在上班时扒在桌子上着实睡了一大觉。待他醒来,一位副局长给他开玩笑说,是不是晚上给老嫂子干那个累了?第三次是他用大拖把装作毫无介意地甩了炅子陆一脚两裤腿子的泥水。你说他能对柳兴国喜欢得起来?当然,炅子陆更不是个只会吃醋的主,他在极力寻找柳兴国的“茬”。终于有一天,这个“茬”还真的让他给找着了。那天,柳兴国又收到了一份稿费汇款单,同志们看炅子陆不在办公室,就围着柳兴国要他请客。柳兴国答应得更脆声:好,大家说到哪里去咱就到哪里去!同志们正在高喊“好”的时候,炅子陆从外面进来了。其实,炅子陆刚才就在门口,他不但看到了办公室内的此景,同时也听到了此情,他不由怒从心起,于是就一步跨进门来,大声呵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鬼哭狼嚎地干什么?我一霎儿不在办公室,你们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起来,闹得鸡犬不宁!”同志们在炅子陆的呵斥声中,已各就各位,没有一个吭声的。柳兴国可不吃他这一套,听他嘴里不干不净地拐着弯骂人,便走到炅子陆面前说:“炅大主任,请你把嘴放干净点,谁是鬼谁是狼?谁是老虎谁是猴子?谁是鸡谁是狗?你批评可以,但骂人不行。”炅子陆此时已恼羞成怒,丧失了理智,就站起来指着柳兴国的鼻子说:“我就骂你怎么着?柳兴国,你一个堂堂的办公室副主任,不领着大家伙学习业务知识,却整日不务正业,写些什么花啊草啊的狗屁不通的所谓文学作品,换几个稿费来哗众取宠。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对你,我可是忍无可忍了!对你的无视办公纪律,不务正业的作为,拉帮结伙的行径等等一切的严重错误,必须给我写出深刻检查,深深挖一挖自己思想深处的见不得阳光的脏东西,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党对你的培养,领导和同志们对你的期望。最后再看你的态度,听候处理。”听到这里,柳兴国用右手一下子把炅子陆指着他鼻子的手攥起来,只见炅子陆痛得呲牙咧嘴。柳兴国正想很好地教训一下炅子陆,正好看到局长袁丙章向这里走来,于是便松了手,轻轻地但恶狠狠地对炅子陆说:“‘鬼子六’,这回便宜了你这老小子,今后你再敢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便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此时炅子陆正弯着腰用另一只手揉搓被柳兴国攥疼的手,并没有看到局长袁丙章的到来,嘴里仍不干不净地骂:“柳兴国,我操你姥姥,你小子太狠了……”这时他才看到袁局长已站到了他的面前。袁局长对炅子陆说:“老炅,你怎么骂人呢?小柳哪里得罪你了,竟惹得你骂他姥姥?”此时的炅子陆,真是尴尬得恨地无缝。

袁丙章局长是来找柳兴国的,说刚才他接到市局办公室电话,省局最近要出一本汇集全省G局系统有关专业论文的书,并点名要他的一篇新写的论文,所以他决定这篇论文仍有柳兴国来写,写成后可以签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柳兴国听后,当然从心眼里往外乐,但他脸上仍装作委屈地说:“袁局长,恐怕这个工作我难以接受了,原因是我们的炅大主任不但骂了我,还要我写出深刻检查,看来我这个检查写一次两次的是很难达到炅大主任的要求的,由于我才疏学浅,炅大主任博大精深,要过炅大主任这一关可说是难于上青天!所以我要做好长期接受批判和挨骂的准备,要是万一过不了炅大主任这一关,我还不一定要背个什么处分的呢!”袁丙章问炅子陆:“你要柳兴国写什么检查,还那么严重?”炅子陆就把原委说了一遍,但隐去了他骂人和手被攥疼的细节。他最后又建议袁丙章局长说:“局里不能再宠着柳兴国了,不然会害了这位年轻人!”炅子陆这最后的一句话,显然已让袁丙章厌烦透了,只听他对炅子陆说:“老炅,我看你是小题大做了吧?局领导对每位职工都宠着,当然也包括你在内。要说起业务来,你这位办公室主任的业务主要是什么?是帮领导写材料。可是你会吗?你当人秘股长那么多年,就是耳薰目染,也该会写个工作计划,工作总结之类的文章吧?可我没见你写过一次,局里不仍然让你当办公室主任吗?别老是马列主义上刺刀,光对着别人来。今天我把话说穿了,你老炅是武大郎开店,容不得个子比你高的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那本事如果有小柳五分之一,也早就熬好了。老炅啊,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不要啥都看不惯。年轻人有缺点,要善意地给他们指出来,不要动不动就给人家扣那么多的帽子,又搞‘文革’啊?这很不利于安定团结。我进门时还听到你骂小柳的姥姥,没本事的人才骂人呢!我们又不是农村里的泼妇,有理讲理嘛。你骂人是不是也要写份检查交局里?我看都算了,都各自多做些自我批评吧。刚才你们谈到‘正业’问题,要我说啊,凡有利于我局名誉的事都叫正业!老炅啊,今天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若再这样心胸狭窄,容不得同志,看我怎么撸了你!”袁丙章局长的铮铮铁言,怎么不让炅子陆对柳兴国又恨又怕呢?

炅子陆那天晚上给顾实局长的送礼,隔天又给副食品公司退货,车都是甄玉林开的,在车里陪着的还有柳兴国。据说,炅子陆退货时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的,因为他倒了香油,那封口的标签和防伪标志是动了的,一开始说什么人家售货员也不给退,最后还是柳兴国找到了他那在这里当经理的同学的姐姐,才给退下了。


     五、顾实听来的回忆(之二)

这届分管老干部工作的副局长郑建珩和工会主席董方卓,在九九重阳节前,趁晨练的工夫,到G局家属宿舍区去找离休老局长、现任老干支部书记的党秀全,商量在重阳节期间老干部的活动问题。

G局家属宿舍坐落在县城南郊莲花山头上,面积五十余亩,所建的七十余套宿舍都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平房小院,主房面积虽只有七十余平方米,但若算上门楼过道再加上配房,总使用面积也在一百三十平方米上下。且这里山前有小河流淌,山上树木成林,一年四季鸟儿叫声不断,的确是个居住的好地方。再加这里房前屋后,甚至树林间,还可开点荒,种点瓜果蔬菜玉米大豆花生地瓜什么的,虽无多大收入,但确实能在陶冶人的情操的同时,也享受到了收获的喜悦。

郑建珩副局长和董方卓主席沿着一条水泥路正往山上走,忽听树林一侧有人吵架,听声音是党秀全和炅子陆。于是二人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起来。

“你说得天花乱坠,这块地我也不让你种了。” 党秀全气愤地说。

“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炅子陆慢条斯理,心不在焉地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多少遍了嘛,我不愿意和你这种没有公德的人打交道。”

“咱俩谁没有公德啊?你原先把地给了我,现在又要收回去,说话不算话,这叫有公德吗?”

“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收回给你的地?”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屎虫,我哪知道你想些什么呢?”

“你看好了,当初我在这里开了是六畦子荒地。你调过来的晚,没捞着开荒,我看你整天扛着镢头这里瞅,那里瞧,不是就想开块荒地吗?只是都开完了,你没得开成。我看你怪着急,就把我这块地给了你一半,每人三畦。你看这才几年,我这三畦子地又叫你侵占走了两畦,我还剩下一畦子。明年春天,我看我连这一畦子也就没有了,非让你全占完不可!”

“我说老局长啊,不要斤斤计较嘛,不就是几畦子地吗?你说你都那么大年纪了,不好好享点清福,还种哪门子地吔,不如把那一畦子一块也给了我算了。”

“怪不得同志们都叫你‘鬼子六’,你还真不要脸,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的地我全部收回,你要是再往这里来,看我不砸断你的腿!”

“我说老局长啊,为了老婆腚那么点子的地,你砸断了我的腿,让你包工养伤不说,弄不好你可要到那太阳晒不着的地方度你那余生去了。所以啊,你还是把地都给我,你也就啥事都没有了。”

这时党秀全大概是气急了,吼叫着说:“‘鬼子六’,我就是拼了老命不要,你也休想再种我的地。你要再不离开这里,我认识你叫‘鬼子六’,可我这镢头不认识你这个王八蛋!”

郑建珩和董方卓听到这里,恐怕党秀全和炅子陆真的打起来,便循着声音慌不择路地奔了过去。

其实,党秀全和炅子陆就在堰下不远处。待郑建珩和董方卓奔到他们那里,只见党秀全正举着镢头,炅子陆已退到堰边上。党秀全看到郑建珩和董方卓到来,便一边放下镢头一边说:“你们俩来得正好,快来评评这个理!”还没等党秀全往下说,炅子陆就抢先说道:“老局长啊,你有什么理可评?我好心好意地让地给你种,本想让你陶冶情操锻炼身体的,你不愿种不就算了嘛,何必说我看不起你老了,我怎么开你的玩笑了?你用得着发那么大的脾气吗?”这时,只见党秀全突然又举起了镢头,欲砸炅子陆,幸被董方卓拉住。但党秀全仍气喘着说:“‘炅子六’,你他妈的再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看老子不砸断你的腿!”这时郑建珩说:“炅主任,我们来找老局长商量点事,是不是你先回去,有什么问题咱到局里再解决?”炅子陆说:“郑局长,我可以先回去,我是看在你们两位领导的面子上先回去,不然,我今天给这个老糊涂蛋没完!”炅子陆说归说,但语气毕竟是底气不足,正应了色厉内荏的成语,而且边说边像兔子一样地逃走了。

柳兴国请顾实去小会议室开会,才打断了他一连串的回忆。

      六、组织部如是说……

小会议室里,党组成员已到齐。顾实来到后,边往自己坐位上走边给大家摆手打招呼边说:“今天开个党组临时会,就是想议一议县委昨天来的这份文件,大家先传阅一下。”说着就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了一旁的副局长。

当文件又回到顾实面前时,顾实问:“哪位能知道这份文件的来龙去脉?”党组成员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顾实说:“既然同志们都表示不知道这份文件的来龙去脉,那么就可以怀疑这份文件程序上的合法性,那就得到组织部去咨询一下,看同志们有没有异议?”

副局长郑建珩说:“去组织部查这件事,是非去不可的。我的意见是,在去组织部之前,我们党组有没有必要先找炅子陆谈一次话,或许他自己就能给个说法。”

其他同志也都赞成郑局长的办法。

顾实说:“找炅子陆同志谈话,我刚才也考虑到了,但他现在的情绪像是受了刺激,很不稳定,恐怕难出效果。”于是便把自己来上班时遇到炅子陆的情况说了一遍,同志们都笑了。顾实又接着说:“组织部的这份文件,我们今天就得传达到中层干部。但不明就理地糊糊涂涂地传达下去,恐引起负面反应。大家都清楚炅子陆同志的为人处事,像这样的同志冷不丁的享受起副局级待遇了,我们又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是让下面的同志们难以接受的,同时我们党组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和凝聚力就势必会引起同志们的质疑。”停了一会顾实又说:“我看这样吧,我们现在就请炅子陆同志来,先向他表示祝贺。如果他神智清醒呢,我们就问问他,组织部的这个批复,我们局里是谁给他填的表?享受副局级待遇的理由是什么?谁让他给盖的章(局里的公章一般都是由办公室主任保管着)?盖章记录本上有没有登记?谁给组织部送去的?对于这些问题,看他做如何解释?如果他一味的不清醒或说无可奉告之类的话,那就由我、纪检组长孟庆磊同志和小柳一块去组织部弄个水落石出。大家看怎么样?”

大家均无异议,于是郑副局长和小柳就去办公室把炅子陆请到了小会议室。

炅子陆来到后,向大家扫视了一眼说:“还怪隆重的啊,党组成员全在场,这就对了嘛,如果你们早这样,岂不皆大欢喜!可惜现在只有我欢喜,你们怀疑,我没说错吧,各位同志?”

孟庆磊说:“炅主任,对于你享受副局级待遇,党组成员没有一个不高兴的。但是我们想知道,组织部对你这个批复的来龙去脉?如果你现在神智比较清醒的话,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是个老办公室主任了,所以你应当熟悉组织人事部门对用人的批复程序。”

炅子陆不无得意地说:“我什么时候的神智都很清醒,只有你们才希望我得神经病呢。至于组织部对我享受副局级待遇的批复,那绝对是按程序办事的,不会让你们抓住任何违规把柄的。至于它的来龙去脉,现在文件都已下来了,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还有必要非得要我说清楚吗?”

孟庆磊说:“炅主任,因为党组成员对这个事都一无所知,如果你了解情况的话,你最好能说清楚,以免造成误会。”

炅子陆说:“那我要是不说呢?”

孟庆磊说:“我们只好到组织部去查了。”

炅子陆说:“那你们去查好了,恕我不再奉陪。”说完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忽又转回身来说:“顾局……不,老顾啊,我刚才给你说的要一间办公室的问题,趁你们党组成员全在,最好能研究一下,省得我告你们不落实政策。”说完便趾高气昂地走了。


组织部接待顾实、孟庆磊和柳兴国的是张学胜,原来这张学胜就是从G局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调到组织部任组织委员的,享受副局级待遇。待顾实说明了来意后,张学胜给他们解释说,这个事恐怕得问部长,部长今天又去市里开会去了,今天部里只有曹玉欣副部长在家,我可以请示一下他是否有空接见你们。不过,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个情况,这当然不是泄密违规什么的,炅子陆的三姑娘女婿最近学业有成,被分配到了省委组织部。炅子陆的待遇问题,是否与此事有关,我确实也不好说。我只是提醒一下我的“娘家人”,待会曹副部长真的来接见你们,千万别闹得太僵。

不一会儿,张学胜还真的请来了副部长曹玉欣。彼此都认识,用不着过多的寒暄客套,顾实就直言不讳地说明了来意。曹玉欣听后颇不以为然地说:“就这点小事啊,审批手续是绝对的完整,这点原则组织部还是有的。至于审批的理由,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是他在部队里曾是军级学‘毛选’积极分子。因为有个文件规定,凡在部队被评为军级以上学‘毛选’积极分子的军转干部,到地方后,可享受副科级待遇。你们想啊,有你们的举荐材料,又有军方的证明,我们为什么不批?我们要是不批或批得晚了,兴许你们还说我们组织部不关心下面的干部呢!”

顾实提出质疑说:“曹部长,问题是我们局党组的所有成员都不知道这个事。再说,在我的记忆里,炅子陆同志也从来没谈过他是军级学‘毛选’积极分子,只是说他曾多次被评为营里和团里的学‘毛选’积极分子。”

曹玉欣仍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党组知不知道报材料的事,我们管不着,我们总不能哪个单位报来了材料,就到哪个单位去问他们每个党组成员,报XXX的材料你知道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们是凭盖有公章的材料审批的,至于你们党组成员不知道,那你回去就得找你们工作中的差距,这于组织部没有任何关系。同样,炅子陆同志在部队是军级学‘毛选’积极分子,还是营、团级学‘毛选’积极分子,这不是仅凭你顾实的记忆来定的,我们所依据的,仍然是盖有公章的材料。”

顾实说:“曹部长,为了解开一些谜,我们可不可以调阅一下炅子陆同志的档案?或许从中能看出一些所以然来。”

曹玉欣显然有些不耐烦地说:“好好好,你们尽管去调,他是你们单位的人,你有这个权力嘛。小张,你去拿,让他们当场看!阿庆嫂怎么说来?对,想起来了——省得人家疑神生暗鬼的,叫我们里外不好做人啊。”

顾实说:“曹部长,你言重了,我们只是想弄清事情真相,给局党组的同志和全局职工有一个圆满的,哪怕是较为妥善的交代。”

随着张学胜去拿炅子陆的档案,这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过了一阵子后,曹玉欣毕竟是这里的主人,还是他先打破了这种僵局。

曹玉欣说:“顾局长啊,你们这届领导班子,不但是团结的,更是过得硬的。你们在事业上的开拓精神和所取得的成绩,县领导是有目共睹的,是赞许默认的,这是大局。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些许小事而影响大局甚至影响到自己的进步。要论说呢,你现在享受副县级待遇,比我还高半格,来到地方上也有几个年头了,有些事应当比我还看得开些才对。但是我看你现在还是个团副政委噢,军风未改,啥事总还得求个不但知其然,而且还得知其所以然。无怪乎郑板桥说难得糊涂啊。我看你啊,做事太……太——那个了。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他一个五十多岁的炅子陆,孬好不说也是干了三十多年的革命了,不说他有没有功劳,也不说他有没有苦劳,就凭他这三十多年的疲劳,享受个副局级待遇也并不为过。再说,他究竟碍你什么事了,你还值当的兴师动众地到组织部问罪?恕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我们现在共产党啥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就拿我们这个县来说吧,县里书记副书记县长副县长有多少人你自己去数,各部委办局呢,一正三副外加纪检组长工会主席,这算是在机关机构改革中有了成果的吧,而他们的中层干部又有多少呢?说现在市场上扔块砖头能砸倒六七八个经理,那若在我们机关事业单位撒一张手网子,一网能网他个八九十来个大小官员也不为过吧。所以,我们不大差炅子陆这个副局级了!别管他来路如何,组织上定了的事,你们去执行就行了。我们彼此的年龄都还算年轻嘛,‘进步’还是有机会的嘛,说不了什么时候,炅子陆还真能给我们帮上忙呢!你刚才说要给同志们有个交代,那还不好说吗,就说炅子陆同志在部队上曾是军级学‘毛选’积极分子,按现在政策卡杠,就应当享受副局级待遇。要不然就把责任推给组织部,看谁还有牙啃?顾局长啊,一切事都是人为的,向好处为总比向坏处为要好!”

若不是张学胜拿来了炅子陆的档案,还真不知道副部长曹玉欣同志的“课”要上到何时为止。

看完档案,真相便大白了。所谓部队里的证明,只是一张简短的信:“炅子陆同志曾是我军两届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而不是军里颁发的荣誉证书;且短信上的公章也不是军部的,而是军宣传部的。报县组织部的审批材料,则全由炅子陆自己填写,连顾实的签名也是炅子陆模仿的。

顾实望着曹玉欣。曹玉欣很明白,那是让他答复怎么办的目光。曹玉欣思考了片刻后说:“我的意见,以假乱真,组织部的文件是决不能收回的。若有异议,等部长回来再说,若无异议,请你们妥善处理。”

     七、也算结局

G局小会议室,今天是局党组在这里召开的第二次会。

顾实如实地回报了去组织部请示的情况,但没有说炅子陆的三女婿分配到省委组织部的事。顾实最后说:“根据曹玉欣副部长的个人意见,一是让我们以假乱真,要我们妥善处理。二是若有异议,等部长回来再议。我个人对这两点意见暂不表态,将服从多数同志的意见。”

一阵沉默后,孟庆磊首先发言,他说他是和顾局长一块去组织部的,曹副部长对炅子陆造假的态度很不以为然,也可以说是很暧昧,还对顾局长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看胳膊拗不过大腿,就以假乱真算了。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炅子陆,应当让他知道他这个副局级待遇,是他自己造假造出来的,并不是件光荣的事,起码得在党组会上承认错误,说清楚事实真相。

郑建珩接着也表了态,他说他原先一直认为军队是一片净土,没想到却也是……他原则上同意孟庆磊的意见。但在正式和炅子陆谈话前,要求顾局长必须给他来个下马威,打打他的嚣张气焰。等他承认了欺骗组织,蒙蔽同志后,再让他写出书面检查,以防他以后翻供。

大家都先后表了态,赞成以假乱真,妥善处理的意见,最后举手表决,一致通过。

就怎样妥善处理的问题,顾实讲了两条意见,一是必须和炅子陆同志澄清其造假真相,让他自己认识到这种作为是不光彩的事。至于写检讨我看就算了,放一码是放,放两码也是放,再说,他也写不出个像样的检查来,不犯欲和他生些贼气。但必须明打明地敲给他,他在以前历届领导班子之间,是起到了好作用还是坏作用,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我们就不再追究了,但如果想左右这届领导班子,那只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是行文免去其办公室主任职务,调局里的委培学校任第四副校长,括号,副局级待遇。看大家还有什么异议?

没有人提出相反的意见。

顾实说:“如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就请炅子陆同志来,算是党组全体成员与他谈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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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搜索标题为“Debugging ASP Scripts”、“Debugging Components”和“Debugging ISAPI Extensions and Filters”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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