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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红沙遍地无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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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云若里蓝天
时间:
2012-5-30 12:16
标题:
红沙遍地无秋霜
瓦江县出了名的便是柳树。人们常说女子杨柳之姿,于是瓦江县人就认为瓦江县定是个出女子的地方。杨宅是瓦江县最大的宅子,看遍整个瓦江县最有钱的恐怕就是杨家了。即便时值国家动荡,人心不安。即便人们剪了辫子,放了脚。即便民国已至,民主思想已广泛传播。即便一切的即便,可在瓦江县还是有这么一个杨宅,里面有个杨老爷。
杨天保。或许他不姓杨,而他到底姓什么也没有人记得了。他是当年杨府的上门女婿。改了杨姓,以前姓什么那都是绝口不提的事了。若问杨老爷一生最大的遗憾,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而是一生都未得一子。
杨投桃。投桃报李的投桃。杨家唯一的女儿。二八年华,正是石榴花开。用瓦江县人的话说也是有了杨柳之姿的。但外人不这么说她。外人提起杨家一定会说起杨家的祖上。不知杨家的祖上做了什么损,造的什么孽,两代也没有个男丁。恐怕这杨大小姐日后也会带个上门女婿来吧。
人们若说完这话脸上一定会露出古怪的笑。上门女婿在当时就好比清皇朝的太监,总之是让人抬不起头来的。
而我就是杨投桃。而那个始终想要投桃报李得个儿子的杨老爷便是我爹。他给我取名投桃与那个给自己女儿取名招娣的人相比含蓄不到哪去。做为杨家大小姐杨投桃的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带个上门女婿来。因为那个被我称为娘的大夫人不会同意,在她眼里我就不配上这个门。
在窗子前静静地坐下看着院子里的那个女人。依旧在干着他的活,洗衣,劈柴,打扫院子每天就在这个院子里从不见她离开。而我坐在窗前看着她已成了习惯。年代动乱,人心不暖。那个女人这么安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五岁那年,大夫人用极其厌恶的语气告诉我她不是我娘,我的娘是院子里干活的那个肮脏的下贱女人。我至今还记得大夫人的眼神,她不打我,不骂我,只是眼神是极其厌恶的。
我哭着跑去问那个女人你是不是我娘。她用呆滞的目光望着我一句话也没说。”你到底是不是我娘?”幼小的我拉着她的衣角问她。她却甩开了我,依旧干着她得活。”贱女人,肮脏的下贱女人”她的背明显的僵了下。然后依旧的沉默不理我。幼小的我站在那里,我没有想骂她,我想上前抱住她然后很甜的叫她声娘。
后来我再也没叫过大夫人为娘,她也不屑我叫她为娘。每次我恭敬的叫她大夫人时我都就得自己就是杨家养的一个下人。与别人不同的是我不干活。而大夫人也由其喜欢我这种下人姿态。大夫人喜欢我的下人姿态就像我喜欢跑去骂那个干活的女人一样。我乐于这样子的去打扰她,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她离我还是近的。
我七岁那年,从秋千上摔了下来。那个女人着急的为我拍打身上的土。问我是否受伤。那时的我就认为这应该就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中所说的母爱。我觉得那时的我像极了二狗子,而她像极了二狗子的娘。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太多亲情。随后她又低下了头又开始默不作声的干活,任我怎么吵怎么闹她都不理我。好像这天就算塌下来了也与她不想干,而与她相干的只有她手中干不完的活计。
我十六岁那年,日本鬼子打了来人心动荡的更加厉害。山上的土匪更是到处打劫。人们避之不及。
在北方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自是不少,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是不敢招惹的,而我就好死不死的被山上的大龙头看上了眼。几箱彩礼抬到家门全家都傻了眼。父亲一面为难的看着我,一面婉拒龙柳山上下来的小头目,大夫人依然艰难的维持着她大户人家太太小姐的做派。我站在边上冷眼看着他们的样子。
我转身进了后院那个女人呆滞的坐在井边。”龙柳山的大头目来和我爹提亲。”她抬头错愕的看了看我,然后又低下了头。”你就会这个死样子,你怎么不去死?”我高声的骂道”我爹要把我嫁给土匪了!”她又抬头看我,依然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然后站起身去拿靠在墙上的大扫帚,呱啦呱啦的扫了起来。
我跑到房间里拿出了那把我最为心爱的水果刀。去前厅的时候父亲一脸铁青的说不出话来了,龙柳山上的头目一脸你不嫁女儿我就灭了你们杨家的样子正在与大夫人说着什么。
大夫人摆足了她的太太小姐做派,一副娴静端庄的样子”不知大龙头打算几时接我们投桃过门?”
“谁说我要过门的?”我看着他们,当然他们也看着我。我当时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就用手上的水果刀就沿着眼眉划到了唇角。感觉脸上一股子热气,感觉疼就是不知道到底哪在疼。我想我的样子一定连鬼都不如。
我抬手要划第二刀的时候好像有人抢下了我的刀,霎时间我像一滩泥一样的摊在地上。我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地喊”我杨投桃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们龙柳山上的鞑子,就算是死!”
龙柳山上的人走后不久他们便又打了回来,到处都是土枪的砰砰声。整个杨宅原本死一般的沉静一下子被打破。爹慌张的叫我回房收拾东西,说是要逃走。然后便与大夫人小跑着回了房。我一个人呆在了厅堂一时慌了神。我的脸已经花了,被大龙头抓住他会杀了我吗?其实这样的结局早应该想到,我让龙柳山失了面子他们怎么会轻易的放过我。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突然想起后院的那个女人。转身想也没想的就向后院跑去。不出所料她依然在后院干活,像一碗没有波动的水。我就想就算是逃我也应该和她在一起。我拽着她的手向后院跑。原本想叫她一声娘来着,可始终没有叫出口。正遇上同样匆匆而来的爹和大夫人。爹错愕的看着那个女人,张着嘴像吞了个鸡蛋发不出音节却又合不上。
我们四个人向对面的山林中跑去。等我们终停下逃跑的脚步时,已是深夜。我们坐在山上看着山下的杨宅燃起了熊熊大火,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大夫人已哭得不成了声。他们手中都抱着两个大匣子。死死地抱着生怕别人抢了去。各自开始使各自冷静下来。
“鬼子要打过来了,早晚也得走的。”爹没有来的一句话,像是在安慰我们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然后我们四个又是久久的沉默。相对无言,各自思考各自的心思。
“你是我亲爹吗?”爹抬头看了看我。我看见他的鬓角已长了些许的白发,当年的杨天保也老了。然后他又低下了头继续盯着他手中的木匣子。”是”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她是我娘?”我指了指我身边的女子。”投桃,其实……”“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了”然后拽着我身边的女人一起站了起来。”你往哪里走?”“南京吧,那里相对太平些。投桃,其实……”“好了,别说了。”然后抢走他手中的一个木匣子。”我和这个女人走。这个匣子是你该给女儿我的,爹!”我微笑的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
我和那个女人去了南方的乡下。在乡下买了个大院子。那不像瓦江县,那没有柳树。气候与瓦江县相比要暖和的多,冬天来得很晚。抗日战争在全国爆发后,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们告诉我祖国也可以被称作娘。我希望这个娘是爱我的。而那个女人还是那样,守着她得院子过活。
那年的一个秋天,她突然奇怪的念出了一句诗”红沙遍地无秋霜”我想她一定是想起了瓦江县,早已过了霜降可南方依旧没有降霜的意思。我搀着她进了屋子。那时她已老的不能再不停的干活。
没过多久她便病倒了。躺在土炕上不停咳嗽。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一定要与我说说瓦江县的事。我笑她老了。我说:”女人,你老的连脑子也不清楚了吗?”她的话很少的,少的几乎什么也不说。关于瓦江县的事我不太想听。所以安置她躺下后没听她说完我便转身走了。
她说她叫霜柳,是个伶人。人都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可她唱思凡是唱的极好的。她所说话的语气很落寞。她讲她的故事,或者在我认为她只是在讲一个叫霜柳的女人的故事。她说”红沙遍地无秋霜”其实还有下一句”不落门前堪折柳”。
无论是霜柳或是她,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摸着脸颊上长长的疤痕,想起了瓦江县杨家的大院子。我一生苛求的也只是一个能够疼我爱我的娘而已。可终求而不得。
后来那个女人走了。走的时候死死的拽着我的手剧烈的咳嗽,我知道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早就咳的什么也说不出。我想喊她一声娘,也始终没有喊出口。
作者:
曾安琪
时间:
2012-5-30 17:38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
作者:
艾伦不伦的
时间:
2012-5-30 22:47
喝彩,真是一篇好文章
作者:
細世勢駛西洗
时间:
2012-5-31 08:04
谢谢分享,真的很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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