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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彼心 2011-12-4 05:15:00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他本该为她写的诗,她只笑笑,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注定永远勉强不来;只是明知要失去,为何还强要遇见?徒添的一丝苦味,他不知晓,也只有染在她的青丝上,苍白了,一瞬红颜。





“你想成仙?”

“是的”

“真的想吗?成仙,都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我不怕。”

“唉,好吧。你的命结就是······”

“是什么?”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他会爱上不是你的你,但你永远不能告诉他真相,也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否则·····”

“会怎样?”

“你和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桃妖粉泪望着桃花仙子悠然的裙摆,茫然的点了一下头。

她是答应了。

她答应了,一场美丽的遗憾,成全了她和他的半世。

一种爱,叫有缘无分。



幻景经年。

湄溪。桃花镇。

早春,微醺的晨光中桃花娇羞柔媚,含苞待露,缱绻依枝,春风里,轻语微哂的细细软软,一阵阵吹进她玲珑的耳,妩媚的眼——一翕一合,然后微微的慢慢的张开——如白蛾的翼,透明而干净——洞悉一切的灵秀的眼,也终究有她参不透的心,这个禅,她最后才明白。

粉泪。醒了。

沉睡了千年,在那一夜被春风唤醒,她知道,她修仙的最后一年,她的命结来了,她解得开吗?

她问春风,春风不语,只轻轻哼着一支歌——

细花飘,绿旖旎,

探侬春风,送伊欢雨

心事肯罢休?

粉妆残褪,

晚起梦痕迢隐



弦音断,心香绝

归君玦珮,赠妾锦鲤

几夕逍遥路?

旧忆窈窕

红烛轩窗剪影。

“什么歌,这样好听?”粉泪沉醉的问

“曲在心上本无名,你心里叫他什么,他就是什么。

粉泪不懂,也不想懂,她缓缓的转过身去,轻移莲步,悠然远去······



桃花里弄,玉笛人家。

陶家的小女儿蕊儿娉娉婷婷的倚栏而立,低着头,苍白的手摆弄着一朵新摘的桃花——粉白细腻的花瓣,层层叠叠,藏在芯里是娇羞的蕊,是那样美丽鲜活的生命啊!忽然,她发起怒来,猛地将花瓣拽下,狠狠地撕扯着——那样新鲜的生命,不像她不像她,天生的一身是病,苍白无力;不像她不像她,她是多么渴望拥有那样美丽的生命啊!

“蕊儿,不要生气。”粉装的少女,亭亭立在陶蕊面前——粉嫩的颊,如玉的光洁的额,一双眼,灵秀至极,神秘而忧愁,谜一样却有暗暗平静的力量——深若寒潭,清若秋水——一双眼,看定陶蕊。

“你···你是谁?”蕊儿吓了一跳,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病态——她并不害怕,只是吃惊,人世间怎会有如此明艳的女子?再看看虚弱的自己,更是自惭形秽。

“我是粉泪,是守护这颗桃树的仙女。”

“仙女?哦,那,那 你怎会叫我的名字?你叫我做什么?”

“蕊儿,你不必害怕。我找你,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粉泪温和的说,“如果你帮了我,你就能拥有你想要的——一个美丽的躯体。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愿意。”蕊儿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

“唉,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就进入你的身体,帮你祛病。”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我要借你的身体来等一个人。”

“谁?”

“我的命结,你不会懂,也不要问了”

“好吧,我答应你。”

陶蕊心里美美的,难道她就要拥有那样美丽的身姿了吗?





“真是祖宗保佑,我们蕊儿的身体真是好很多了,你看,还越来越漂亮了,简直和仙女一样。”陶家阿姆满心欢喜,望着桃花树下的女儿——陶蕊白衾纱青水袖,柳叶眉黛,樱桃粉腮,全然不似先前的病态;特别是那一双眼,灵秀至极——谜一样的,深若寒潭,清若秋水,眼波流转,顾盼生花。

陶家阿公接过她的话“我们一辈子积德行善,是祖先在显灵啊!我看,也是时候给蕊儿找个婆家了。”

“爹!”陶蕊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嗔怪着——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想得一个如意郎君呢?女儿家的心事,她明白,粉泪也明白——这不也就是自己要参透的禅吗?

细花飘,绿旖旎······

“蕊儿,你喜欢这首歌吗?”

“喜欢,真好听。”

“喜欢就学会了唱给他听吧!”

“谁?”

“你的郎君,她会来找你的。”

羞红了脸的少女立在桃花树下,自言自语:她在和身体里另一个自己说话,说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她的爱人。

桃花安静的坠下几瓣,星星点点,如梦一般。

世事,不就是一场梦吗?





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

一袭白衣,一支玉笛,他,少年才子崔护,踱着安然潇洒的步来到桃花镇。

人生得意能几回?功利如云烟,又何必枉随红尘埋没?不若怀才遁隐,寻山问水,求一知己足矣。快哉!快哉!

于是他来了,寻他的桃花。

马儿走累了,就在这儿歇歇脚吧!“咚咚咚”,他扣着小巧的木门,去讨一口水来喝。

“吱呀”,门开了,蕊儿探出头,正好奇是谁。

霎那间,四目相对,明锐的眼,澄净的心,都在开门的一瞬间邂逅——太突然,匆匆,遇到那个对的人——如花的少女,如玉的少年——仿佛注定了,就逃不开。

逃不掉,就留下来。

少年诗人决定在此停泊,他已找到他的桃花——明眸皓齿的女子,鲜艳柔美,千娇百媚,特别的那双眼——灵秀至极,谜一般的闪烁——深若寒潭,清若秋水。她的眼告诉他,她,喜欢他。而他,更舍不下她,她的灵秀。

玉笛飞花,月落,霜天,桃花树下。他吟诗她跳舞,她是如此的灵动美丽,以至于竟不像是这世上的人,难道她是仙?

他不禁又看了少女一眼,她的那双眼,仿佛隐着一缕魂魄——美丽而失落。这一刻,他明白了,他爱她。

细花飘,绿旖旎,探侬春风,送伊欢雨······

他们唱着一首歌,牵手,在桃花树下。

“你爱上他了吗?”

“恩,我不知道是不是······可每次见到他,我都会觉很幸福。”

“看来你真的爱上他了。”粉泪淡然的说,语丝幽幽。

“你···不也是吗?”蕊儿反问着

“我···不是,我不能,不能。”

第一次,粉泪离开蕊儿的身体,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如此美好的人,如果没有感觉,又怎会记得他?他的笑,他的诗,他的笛音。

“可你不能爱他!他就是你的命结啊!”春风一阵,轻轻吹到粉泪脸上。

“否则,你不但成不了仙,还会灰飞烟灭,万世轮回不尽。”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如桃花般,漫天飞舞纷然而下,还滞留在空气中的氤氲香气也一点点,一点点地弥散,一切,如梦一般。

不爱,就不会有感觉,粉泪明白,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虽然是借着蕊儿的身体)——她与他一样,一眼惊艳。

可她不能爱,她爱了,就穿不透命的结,成不了仙;她爱了,他和她,就唯有毁灭——可她又怎么骗得了自己?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吟诗的语气和他寥落的笛音,他为她而奏,她为他起舞,翩然的舞,那不是蕊儿,是粉泪在为他起舞啊!——第一次,桃妖粉泪爱上一个男人——她的命结。

爱,就去告诉他,至少要他看见她,真正的她;至少告诉他,他爱着的那双眼,是她的,她的灵秀。



桃花树下,红落如雨。如玉的少年,如花的少女。

“蕊儿,对不起,我······”

“不要说了,我知道,都知道,你······”

“爹爹在家病重,门庭多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明白,只是公子,公子还会回桃花镇吗?”

“会,一定会”,他握住她的手,满布温情的眼望着她,“你等我”

‘嗯!’蕊儿哭了,她知道他就要走了,他的爱人就要离开她了,她的不忍不舍全部化成泪水,汩汩流下——他回转身,将泪眼婆娑的她拥入怀中——他说,蕊儿,我也舍不得你啊!舍不得你的灵秀······那个女子,竟是他遗落梦中的桃花,惊若天人。

卿非人间品,故此绝凡尘。

他想,此次相别,路途遥远,不知何夕才能再见?也许,也许,她已等不及他。



“唉”,一声叹息,那是粉泪,她看见,她和他拥在一起,是蕊儿与他拥在一起。不是她。

“他会爱上不是你的你,但你永远不可能告诉他,也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

夜阑珊,星斗残,春风悲桃咽;

笛声隐,歌舞休,今宵别梦寒。

那一夜,桃花落红一片,鲜艳绝望的美,是粉泪的血。

他和她终究不可能,他爱的是陶蕊,不是粉泪,也跟本不知道粉泪。

他是她的命结。

他走后,蕊儿开始唱起那支歌

“你想他吗?”粉泪问

“想,我很想他。”

“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的。”

“恩,我要等他。”

不知为什么,粉泪的心隐隐的痛,她也在等他吗?不,她在等,只是因为她的命结还没有完。

剪不断,理还乱。



一年后。

湄溪,桃花镇。

今年桃花开得迟,所以到了春深也还是如此茂盛——热烈的红和粉,烂烂慢慢,开遍天涯。

他,崔护,回来了,故地重游,依旧是白马,玉笛,依旧是流水,人家——只是,隔世红尘逍遥,人面依旧否?

他轻轻的,轻轻的敲着那扇门,心里微微的紧张;吱呀,门开了,出来一位老妪。

“公子,你找谁?‘

‘我,我,蕊儿······‘

“你是?崔公子?好了好了,这下我们蕊儿有救了······”

蕊儿相思病中,他回来,他就好了。

微风解情结,细雨话婵娟。

她回来了,粉泪也就醒了,她知道,她的命结就要结束了——他要与蕊儿成亲,终成眷属。

而她就要离开,她会成仙。他不会爱她,她不能爱他,那么,她就成全他。

成全他,她不能让他灰飞烟灭。

一切,是命定,逃不掉,逃不掉。

那一天,红色的锦缎挂满桃树的枝桠,喧闹的喜悦和祝福的人群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粉泪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后飘然而去。那一夜桃花镇所有的桃花一瞬间由粉而白——苍冷的白,欲泣无泪的一片片泫然落下,然后低低的,徐徐的在清冷透明的空气中徘徊游荡,没有声音,也不再有执念。

她成了仙。

细花飘,绿旖旎·····

曲在心上本无名,可她愿意给它一个名字——相思调。



天宫。云霄殿。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成仙后到这里已经十七天了吧?桃花仙子粉泪托着腮,发着呆,那么人间就过了十七年了吧!拨开层层织金的云朵,粉泪向下望着——是春天,落雨的江南桃花浸染,一片灿烂的嫣红。春风微抚,她闭上眼,嗅着大地新生的气息······

忽然,她听到一首歌

细花飘,绿旖旎······

那是?谁在唱?

她愣住了,不由得在心里慢慢描绘着一个人······

她爱他,可他却爱错了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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