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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借钱

我不是熊猫 2011-12-8 16:54:00
《一》 虎头镇离龙尾乡有二十多里的路程,要翻一座大山,有一条运矿石的公路相通,虽然来来往往的大货车不少,但前几年农民赶场靠的是拖拉机,最近两年才有了小四轮。   这天汪丽花了二十元钱,包了一辆小四轮回龙尾乡。   汪大理正在那颗大黄树下的店门口为顾客修摩托,见女儿回来甚是高兴。修完车便关了店门,在街上割了一块猪肉,打了一瓶酒,切了一包熟牛肉,买了一个卤鸭儿,称了一斤炒花生米,便骑上摩托带女儿一道回家。   当晚,汪丽向大理夫妇说了团结煤矿股东会的决议:发艮家可以首买团结煤矿时,大理夫妇十分高兴。   那是座金山呀。大理兴奋地说道:买到了手你们就要大发。   当汪丽说起买价壹佰万,还需借捌拾万时,大理连连说:那里去拿那么多钱啊。   众人拾柴火焰高。汪丽忙说:现在只有靠亲朋好友了,今天回来就是请你们两位老人家想点办法。   大理想了一阵,说道:虽然我有几个老同学在市里工作,但收入都不高,尽管平时有些往来,但都是一般的,我不想向他们开口借钱。只有殷庆殷老辈的收入要高一些,我们在省城读书时耍得好,自从毕业三十年多来,他不厌其烦地帮助我们。这些年我们需要急钱用常找他借,我说多少他二话不说就给多少,但那只不过是几佰千把元钱,现在要找人家借几十万,我咱个好向他开口啊。   你跟殷老辈好好摆摆我们的情况,说只要我们买到团结煤矿不仅张家要发,我们汪家也要跟着发。汪丽忙说:你不是多次跟我们说,殷老辈跟你说过多次,叫你趁改革开放大好机会,充分发挥你的本事,创办你的事业吗?过去你总是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你去找殷老辈,他老人家一定会帮忙。汪丽见父亲没有反应又说道:我听要明说过,殷老辈最肯帮助人,那怕是自己省衣缩食也舍得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说是有个星期天要明到他家说了几句话,慌慌忙忙的就要走。那时正在下雨,很冷,殷老辈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有个同学在外面等他。殷老辈说天这么冷,既然有同学跟你一起来了,就该一起进屋来,为什么把人家甩在外头?快去把他请进来坐坐。要明有些为难,殷老辈执着和要明一起到门口去把那个同学请进了家门,不仅请他们吃水果,点心,还一起吃了午饭。临走时殷老辈见那个同学衣衫单簿,有些畏缩的样子,就把设计院发给他的劳保大衣送给那位同学。那个同学不好意思要,殷老辈硬给他披在身上,才把他们一起撵出了家门。   我何尚不知道殷老辈为人豪爽,肯帮朋友的忙,但要求人家借几十万,你叫他一个工薪阶层到那里去拿?大理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明这几年读普仁中学,他们两老口费了好大的劲啊,他和刘阿姨像照顾亲生儿子一样照顾要明,要明的学习成绩由倒数第二提高到而今的前十名,多不容易啊。我们欠人家太多了。现在你要我去找他们借几十万,我咱个跟他们俩老说啊?   爸,你老人家不要急,汪丽忙说道:我有个主意,你看要得不?现而今城里的人都喜欢抄股,投资入股分红。你去殷老辈那里把我们要买的团结煤矿的优势跟他老人家吹一下,说每年以总的纯利润分红,这几年团结煤矿总的纯利润都在壹佰万以上,因而投入壹万元,每年至少可以分壹万元的红利,请他在设计院宣传一下,那里有钱的人多,肯定有不少的人想入股分红,我看集资个几拾万元不成问题。顺便也可以跟殷老辈谈谈借款的事,利息可以高一些,年利百分之百,百分之两百,甚至可以百分之三百都可以。   大理认为这是女儿发财的大好时机,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虽然这几年过着小康生活,但还不富,正愁着今后儿女们的出路,而今既然女儿有这样暴富的机会,对家庭也大有好处,于是便说:我到市里去找殷老辈试试看吧。 -----------------------------------------------   《二》   殷庆是佳川化工厂一个工程师的儿子,母亲是厂职工医院的护士,从小跟父母在厂里长大,于大跃进的1958年考入省工业中等专科学校。与来自卧龙山深山老林里的汪大理同班,同住四人一间的寝室.室内两间上下床,殷庆睡上铺,大理睡下铺.二人学习都很勤奋,殷庆喜欢拉二胡,大理不仅笛子吹得不错,而且琵琶,三弦也弹得满好,另外两个同学也喜欢吹拉弹唱,每当空闲之时,四人合奏一番如莺歌,如凤鸣,使人心醉。   大理不仅有音乐天才,而且还是篮球场上的好手,一年级就被选拔为校蓝球队的队员,常在蓝球场上大显身手。他那跑如狡兔,跃如飞燕,投蓝如鲤鱼跃龙门的一招一势,早已把来自佳川化工厂的女同学郑素芬吸引住了。   素芬身材苗条,两眼含情,逗人喜爱。大理见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常来找殷庆,不仅听他们吹拉弹唱,有时还要高歌一首。起初他以为是殷庆的女朋友,便以礼相待。那知素芬常与他谈话。这大理也是个多情的种子,见素芬来时殷庆常有意回避,后来又从素芬那里得知殷庆已有女友,姓刘,正在佳川市上普高。大理这才恍然大悟,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自然是一拍即合,两人便搞起了恋爱。   那时正值灾荒年间,国家粮食不济,吃饭实行定量供应。尽管国家为照顾学生,每月给叁拾贰斤的高标准,但年轻人成天蹦蹦跳跳,蔬菜又少,又没有什么油水,一个月最多吃一次肉,每天斤把粮食如何够吃,学生饿着肚子上课实在是够呛.国家为了爱护学生,确保体内热量,规定在这非常时期不上晚自习,学生们可以早早上床休息。   学生们为了取得优异的成绩,尽管晚上图书馆闭了馆。,很多学生便到教室里复习功课,学校为了保证学生身体健康,采取断然措施,乾脆把教室里的电灯总闸拉了,意图是逼学生早早上床就寝。没有疲倦,再加以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不免弄巧反拙,逼得很多学生上街溜哒,看电影,坐茶馆,谈恋爱......   这时热恋中的大理和素芬每天晚饭后,便手挽手地沿着校园外的流沙河漫步,或在河坎上,或在林子里坐了下来,或谈情说爱,或谈论时事,或讨论功课,待到晚十点左右才返回校园。每每此时素芬总感到腹中空空,便掐出钱和粮票要大理和她一起去半路上一家小食店,吃一碗只需一角五分钱,一两粮票的红油素面。起初大理不愿意,叫她一个人去吃,自己在小食店外面等候,素芬坚决不同意,叫他一定要和自己一起进馆子。大理说:一个月才三十二斤,每屯饭你都把你的饭赶了一大半给我,而今粮票万金难买,几下子吃完了,以后晚上你饿了,拿啥子去买东西吃。   这时素芬回答他说:不怕得,家里每个月都要给我寄五,六斤粮票来。大理还是不愿意,说定量才那么多一点,你爸爸,妈妈是忍着饿肚子,从牙逢子里挤出来的一点点粮食,我怎么咽得下去啊?   素芬要大理放心,说:佳川化工厂的伙食开得很好,饿不倒两位老人家.她见大理不相信,又说:佳川化工厂生产化肥,化肥就是粮食,实行计划供应,地方上为了多弄化肥,便拿农产品来我们化工厂搞协作。供应厂里很多蔬菜,食用油和肉食,因而伙食开得很好,爸妈他们两位老人家每天吃一斤粮票就够了。   大理觉得素芬言之有理,才和她一起进了小食店,买了牌子,排队端面条。   后来,素芬怕自己在小食店掐钱,掐粮票买吃食时被同学们看见了,使大理难为情,便事先把钱粮交给大理,叫他去买。大理还是不好意思,素芬生气地说:怕啥子吗,我爱你就是爱你是个有作有为的男子汉,不要窝窝囊囊的。大理这才拿起素芬的钱和粮票,操起了漂亮。   一天晚上,大理和素芬沿流沙河漫步回学校,像往常一样还没有走拢校门,素芬的肚子早已饿了,想起那红油油,香喷喷的红油素面,馋涎早已在口腔里面打滚。但她搜出那小巧玲珑的花皮包,叫大理去小食店排队买牌子时,见皮包内只有几张壹元的人民币和一些角币,却没有一张粮票,顿时傻眼了。那个时候,没有粮票,那怕仅仅是一两粮的粮票也买不到牌子,没有牌子就端不到面条。顿时素芬身上冷汗直冒,身子也软了下来,路也走不动了。   大理忙把素芬扶进小食店,找了个坐位让她坐了下来,花了伍角钱买了一杯咖啡,端到素芬的面前叫她快喝,说自己到大街上买几个高级饼子。所谓高级饼子即是在当时粮食紧缺的形势下,不用粮票但价钱比要粮票的高好几倍的点心。   素芬喝了几口滚热的咖啡,身子才渐渐地舒展过来,见那些端着面碗的人吃得津津有味,嗅到那又香又辣的气味又馋了起来。   素芬慢慢地喝完了咖啡,又坐了好一阵子,小食店都快要关门了,还不见大理回来,不免着起急来,埋怨大理把自己丢在这里,暗暗地说这个人太慌了。正值此时,只见大理双手捧着一个大纸包,匆匆忙忙回到了她的身边。不待大理开口,她有些埋怨地说:你跑到那里去了。大理没有理会,忙把纸包放在桌子上。当他把那纸包打开时,一股香味袭进了素芬的心裴,顿时馋涎又涌了起来。她仔细一看,那原来是两支像鸭子一样的飞禽。她这个很讲卫生的姑娘见此美食,也顾不得鸟儿乾不乾净,抓起来便吃。边吃,边连连地说好吃,好吃。待把肚子填饱之后,才问:这是什么东西?   鸦雀。   你到什么地方去弄的?   街上的铺子都关门了,没有买到高级点心,咖啡咱个吃得饱啊,喝多了上厕所都搞不羸,你咱个挨得过今天晚上,不免着起急来。那时我忽然想起我们漫步流沙河的时候,沿岸一些大树子上有不少的雀儿窝,早就想试试身手,弄几支来给你尝尝,但总起不起心,今晚见你饿得发慌,便去捉了两支。   那些树子好高啊,你爬得上去呀?   我们大山里的人爬树子就像猴子,轻轻松松就爬上去了。   你爬树子惊动了鸟儿,它不飞呀?   那鸟儿在黑夜里飞不远,就在窝窝附近飞,何况流沙河一带尽是学校,工厂,晚上灯光照起好亮啊。   你咱个弄得来这样好吃?   我先把这两支鸦雀弄到流沙河去剐毛,洗静,然后再拿到树林子里头,捡几根树枝枝和落叶,就着这鸟儿反来复去地烧,烧了好一阵子就烧成这个样子。遗憾的是没有盐,如果烧之前在这鸟儿的皮子上抹点盐,烧出来的味道更好吃。   这味道太鲜了,连骨头吃起来都又香又脆,素芬赞叹地说道:以后多弄点来吃。   大理从小在大山里农村长大,自幼学会了爬树捉鸟,掐蛋;下河摸鱼,捉虾;跑田坎抠黄鳝,而今自己心爱的恋人对这些野味很感兴趣,正是发挥这一技之长的大好时机,于是他和素芬常在假日或晚间,邀约殷庆一起到学校附近的流沙河或水田里去摸鱼,勾黄鳝,打鸟儿,掐麻雀蛋,每次出马都大有收获。他们把这些战利品,剥其皮毛,剖其肚腹,用水洗静,在其皮面上抹些盐,然后找些树枝和落叶,在林子里,公路旁,小河畔,以火烧之。其香味四逸,使人馋涎,然后拂去柴灰,大饱口福,不仅填充了肚子,而且尝到了比市面上的烧烤还要香脆的美味。而今殷庆常向儿女们提起这段往事,说:饿起肚子上课真叫人难受,多亏了你汪叔呀。 同窗三年,大理不仅和殷庆交情十分深厚,而且与素芬更是难解难分。但当时国家十分困难,中央提出在这非常时期必需采取非常手段,一九六二年中央为扭转当时的混乱局面,提出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采取紧缩政策,不仅一九五八大跃进以来,大发展时期从农村招进城的农民全部退回农村,并且规定家住农村的中专毕业生也暂时不分配工作,回农村参加农业生产,待国家经济好转后再行分配。因而毕业时,殷庆分配到佳川市勘测设计院,素芬分配回佳川化工厂,惟有大理不得不背起铺盖卷回到那卧龙山深山老林里的老家——仙女洞。   离开学校时,三人洒泪而别,素芬更是难过,她信誓旦旦地对大理说:我一定等你。   大理回到农村后自然是拿起锄头跟生产队的社员一起种地,大队干部见他有文化,先把他安排到耕读小学当教师,后来又叫他当生产队,大队会计,拖拉机手。   尽管大理与素芬天隔一方,但两人情书不断,素芬还常给大理寄些粮票,布票,和钱,总之二人抱定要不到三年五载,大理定会回城,那时两人就会像鸳鸯一样成双成对,在天空中比翼高飞。   那知道经过全国上下下的努力,老百姓刚刚有了饱饭吃,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暴发了,顿时全国大乱。后来又掀起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甚至还提出了城里的闲散人等也有一双手,不要在城里吃闲饭,纷纷下农村去安家落户,种起地来。当年回农村的中专毕业生再分配工作之事也没有人管了。   眼看大理,素芬都是廿四,五的人了,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素芬的妈深怕自己的掌上明珠年纪大了不好嫁人,托人给素芬介绍对象,都被素芬一口拒绝了。   大理眼看回城无望,不想素芬再恋着自己,眈误了她的青春,便下定决心扎根农村。经人介绍与邻村女青年高桂兰结了婚,婚后大理给素芬写了一封信,寥寥几笔写到:   素芬同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农村姑娘高桂兰结婚了。   我反复考虑:你在城市我在农村,犹如一条艮河相隔,永远不能在一起。即使结合了,也是不幸的,为了让你丢掉幻想,我断然地这样做了,即使你恨死了我,我也无悔。   就说这些吧。   祝你幸福。   汪大理   素芬看完信后,痛哭了一场,但仔细一想.大理的信虽然话语不多,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自己真正的爱护。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城市和农村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于是她很快和几年来倾心于自己,多次托媒来找她妈说亲事的大学毕业生,比自己大两岁的技术员李云川结了婚。    --------------------------------------------   《三》   大理婚后接连有了五个小孩,尽管高桂兰能干,但靠在生产队挣的那点工分远远不能糊口,于是便拼命地喂猪,放羊,放牛,养鸡。大理又在龙尾乡场口那颗大黄桷下搭了个茅草棚棚,糊了个炉子,摆了个蹲蹬,开了个铁匠铺,打起铁来。不久便以服务热情,技术过硬,收费合理,闻名乡里。农民都愿意到他的铺子上去修理农具,生意十分火红,收入自然十分可观。   由于大理两口子勤巴苦做,收入丰厚,日子过得比当地农民好之几倍,成了龙尾乡小有名气的富裕人家。但那个时候政策过左,视这种现象为资本主义尾巴。   一天逢场,县里割资本主义尾巴工作组到龙尾场捡查工作,吉甫车刚进场口,车上的人见那颗像擎天大伞般的黄桷树下,人头窜动,打铁声声.走近一查,原来是个既无工商执照,又无公社手续的私人摆的摊摊。工作人员问摊主为何私自在此摆摊设点,大理回答道:我们要吃饭。   为首当官的一听,认为此人太扯,生气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资本主义尾巴?   大理回答得很妙,他回答道:没有资本主义那有社会主义。   胡说。那当官的声嘶力竭地吼道   大理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有资本主义尾巴我们才吃得饱饭,吃饱了才好干社会主义。   那当官的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息地吼道:你这家伙不仅大搞资本主义,甚至恶毒地攻击社会主义,是个不折不扣的反社会主义份子。立即命手下的工作人员把个铁匠铺砸得来稀粑舞滥,还要公社革委会对汪大理以‘反社会主义份子’论处,   公社革委会有几个干部,与汪大理是读小学时的同学,知道他的来历,认为他是个人材,只是生不逢时。要不是大跃进那场灾难,早已在城里混了个一官半职,吃起了‘皇粮’。而今虽说是个农民,但在机电方面还有一套本事,不仅能打铁,还会修理农机和电器,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因而对他在那颗黄桷树下搭棚子,开铁匠铺视而不见。虽然上面天天喊,年年讲要坚决割掉资本主义尾巴,但农民需要,对农业生产有好处,便一直妥眼皮,不管。   为了应付县里工作组,公社当天把逮来的那些做小生意的人,给他们每个人胸前挂了个‘我是资本主义尾巴’的牌子,押到街上游街示众.大理走在最前面,不仅胸前挂的牌子上写有‘我是资本主义尾巴’,还写有‘反社会主义分子’几个大字。他手里提了一面锣,边走,边敲,边唱:我是资本主义尾巴,我是反社会主义份子,我罪该死。。。。那些挂着牌子游街的人好像无所谓的样子,有的还在笑,看闹热的农民就像看扭秧歌一样,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游完街后,公社干部把那些做小生意的人都放了,留下被工作组定为‘反社会主义份子’的汪大理,桂着黑牌子,站在公社大门口示众,听候公社处理。   公社革委会王主任为处理汪大理之事十分为难,他也是农民出身,深知社员的难处,仅这样就要把汪大理打成‘反社会主义份子’,不仅要遭到社员的臭骂,而且自己的良心也很愧疚。正当他举只难定的时候,忽然有个农民急冲冲地跑来报告,说县里工作组的车子在九倒拐开不动了,请王主任找个师傅去修理一下。王主任立即把站在大门口示众的汪大理叫到办公室,对他说,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快去九倒拐把县里工作组的车子修好。   大理出了公社大门,搭了部赶场的手扶式拖拉机,很快来到九倒拐,他打开发动机看了看,试了试,原来是气阀磨损,以至蹩气不足.他拿起汽车上的专用扳手,三下五除二地调试了一阵,发动机便转起来了,机器的运转声音也正常了。他这才跟小车司机说,开回城没有问题,但回去后一定要进厂修理。   当司机试了试车,认为一切正常之后,叫工作组的人上车的时候,那个当官的拍了拍大理的肩膀表示感谢,同时意味深长地对大理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以后你注意影响就行了。   后来大理在场背后找了个地方,又糊了个打铁炉子,打起铁来,生意照样兴隆,再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了。   改革开放之后,大理又在场口那颗黄桷树下,盖了一间砖瓦房,开起了修理机电的铺子,还招了两个徒弟,不仅打铁,还修理摩托,汽车和拖拉机. --------------------------------------------    《四 一个农民要到城里办事确实不容易,好得大理的老同学殷庆在市勘察设计院,因此大理进城都要去找殷庆。殷庆对这个在一起渡过三年灾荒,而今还是农民的老同学总是格外照应,不仅尽其全力帮助,还常留在家中吃住。好得他的妻子刘玉莲十分贤慧,常听殷庆说起在省城读中专时,他与大理和素芬的故事,知道他们不仅是同窗好友,而且在那饥荒的日子里还有个患难之交,并对大理和素芬的离散十分同情,因而每当大理来找殷庆办事时,不仅热情接待,而且常利用自己是普仁中学英语教师的社会关系,找学生家长或有关人士,帮忙办一些殷庆无能为力的事。现在学生家长对授课老师十分尊敬,自改革开放以来,好些达官贵人差不多都想让子女出国留学,或在外事,外贸部门谋个差事,因而英语十分吃香,家长们对英语教师更是特别关照, 刘 老师请学生家长办事,简直是有求必应。   这天大理来到殷庆家,向殷庆夫妇谈起汪丽家买团结煤矿之事,说团结煤矿煤质好,储量丰富,设备不错,交通又十分方便,一年赚壹百多万不成问题,但汪丽夫妇资金不足,想找人投资入股。殷庆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既然煤矿的条件这样好,为什么还要卖呢?   大理忙回答道:正因为条件好,股东们都想一口吃根整黄鳝,他们都是些腰缠万贯的土老肥,欺我家女婿没有几个钱,才打赌叫我女婿家出壹佰万买这座煤矿,限期半年,半年之后拿不出壹佰万就由那些有钱的股东们竟价购买。大理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家女婿虽然有几个钱,但与那些土老肥比起来,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人家随便拿百把万元不成问题,我家女婿家最多只能凑叁拾万,现在还差柒拾多万。到处找人借,人家害怕鸡飞蛋打都不愿意。汪丽说,现在城里很多有钱的人兴抄股,投资,都想生利求财,以钱赚钱,但有些人去抄股不是血本无归,就是被套牢;银行存款虽然保值,年利百分之廿几,但是随着市场的变化,不稳定,三,五年之后才取得出来,如果急用破期去取,还只能够按活期储蓄的利率计算利息。大理越说越起劲,他不知疲倦地又说道:目前团结煤矿每年的纯利润是壹佰多万,你殷老辈投资壹万元,一年就可以分得壹万多元的红利。也就是说只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把本钱赚回来,比银行的利息要高好几倍。我女儿夫妇说,一年兑现一次,如果有急用还可以预支红利。   大理。你说得这样好听,玉莲打断他的话问道:到时兑得到现不?   刘阿姨。我在你们家进进出出三十多年了,从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你和殷庆交往了这样多年,我们很了解你,但你的女儿和女婿的情况我们就不了解,这么多钱如果出了问题,就了不得了。   大理拍了拍心口说道:刘阿姨,你就一百个放心,我可以用我的脑袋来担保。   大理。你就不要用你的脑袋来担保了,殷庆说道:依我看此事如果确实,对你来说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你汪大理穹了一辈子,虽然现在有碗饱饭吃,但离富裕还差得很远,作为你的老同学,只要我能帮助你致富,我一定全力以赴。今天晚上就不说这件事了,待我调查一下再说吧。之后三人又摆了一些家常事,殷庆告诉大理:素芬还常问起你,她现在已经是佳川天燃气化工厂的计划规划处处长,她的爱人李云川调到市政府当了市长助理了。   只怪我命不好。大理听了,唉声叹气地摆了摆头。    每当大理来找殷庆办事,殷庆就会想起当年同窗时的情景,那时大理不仅品学兼优,而且吹拉弹唱都很在行,还是运动场上的健将,是个全面发展的人才,同学们都认为他一定前程远大。但而今却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成天为生活,为儿女们的前途奔忙,为求人办事,有时几乎到了磕头作揖的地步。想到这些令他感慨万千,连想起自己的家庭,职务,收入真是天远之别。他想如果当年大理也像自己和素芬一样分配到工厂或者设计院工作,景况不会比自己差。但而今的他那里像当年的汪大理,变得来多么庸俗啊。想到这些心里就十分难过,只有帮这位老同学办好他要办的事才好受一些。因而对大理这次来,要求为他的女儿买煤矿集资巨款之事,虽然觉得数目太大,风险难料,但他认为处处事事都存在着风险,就看你敢不敢去奋斗,敢不敢去战胜风险,畏缩不前将一事无成,只有敢于知难而上,以智取胜才能战胜风险,取得事业的成功。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胆略吧。   事有凑巧,一天,卧龙山县工业局局长带了几个人,来勘察设计院找殷处长办事,事毕,殷庆顺便问起团结煤矿的情况。内中有个地质工程师说道:卧龙山煤矿是个省属大煤矿,有好几个井田,煤质好,储量丰富,是炼焦煤的好材料,专供省属钢铁厂。这个煤矿是六十年代投产的,至今已三十多年了,由于大矿采取大规模的开采,只拣厚煤层挖,薄煤层根本不要。改革开放以后虎头,龙尾一带的农民听说开采那些丢弃了的薄煤层大有搞头,是条致富的门路,便纷纷办起了小煤窑。其实那些煤层并不一定很薄,大自然千变万化,有的地方的煤层厚度虽然只不过几公分,但隔不到多远就慢慢地变厚了,有时甚至突然厚到 一米 多,煤老板遇到这样的厚煤层就发大财了。团结煤矿挖的那层K3煤,就是卧龙山煤矿丢弃的薄煤层,农民去挖越挖越厚,现在开采厚度在 80公分 以上。这家煤矿是十家人合伙办的,起初大家只不过是想赚点小钱,现在有一定的规模了,看来大有发展前途,成了令人馋涎的一块肥肉。最近一段时间股东们经常扯筋,都想吃这块肥肉,说是镇上给他们调解的结果是股东们竟价购买,谁出钱多就卖给谁。   你说团结煤矿大有发展前途,殷庆问道:依你之见还能开多久?   根据附近几个小煤窑开采的情况来看,那一带的煤层是个比较大的透镜体,储量比较丰富,按现在的开采速度,还开采五年不成问题。那个地质工程师又说道:卧龙山煤矿前段时间还想取缔这些小煤窑,由他们自己开采。但算了一下账,卧龙山煤矿的坑口离那块透镜体太远了,鞭长莫及,投资大,收益小,得不偿失,因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殷庆听了十分高兴,老同学真的要发财了,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帮助大理的女儿买到团结煤矿。但柒拾多万元到那里去弄呢?一开始他就想到郑素芬,记得在前年春节的初中同学会上,素芬还问起大理怎么了啦,当自己说起大理有五个孩子时,她说他们咱个不搞计划生育啊,这么多孩子他养得起呀。当说起为大理为养家糊口,在龙尾场口开铁匠铺被割资本主义尾巴,被挂起反社会主义份子的牌子游街示众,还提了一面锣边打边唱,我是资本主义尾巴,我是反社会主义份子,我罪该万死的故事时,她虽然笑了,但笑得不自然,仿佛眼哐里还闪着泪花,临别时还悄悄地跟我说,以后他有什么困难,你解决不倒,就来找我。而今年她贵为市长助理夫人,大有名气的佳川天燃气化工厂的计划规划处长,筹措几十万元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    <五>  殷庆认为这件事找设计院第三产业江山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田德成最好。   这第三产业是为职工创收,由职工集资办起来的企业。这种企业一来是弥补社会上服务的不足,二来是解决单位子女的就业,三来是将这企业创造的利润,采取按股分红的办法增加职工收入。当前很多企事业单位都在办这样的公司。这种公司是独立核算的法人单位,与主业名义上是脱钩的,但很多单位实际上并没有完全脱钩。这个江山公司的董事长就是由设计院主管多种经营的付院长兼任;公司的各部部长大都是设计院的各处,室负责人兼任;公司的主要业务是销售各式各样的建筑器材,兼营非国家指令性的项目设计。   佳川市勘察设计院是国家乙级设计单位,在佳川市最具权威,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江山公司简直是门庭若市,要求设计的项目接应不闲,门市上的器材销售也供不应求,每年的利润不少于千万。除职工分红和为职工办一些福利事业外,积累不少,正在各处寻找投资目标。去年投资了两个县办水电站,今年正与卧龙山县乡镇企业局谈判开发铜矿。殷庆想团结煤矿投资小,见效快,正是投资的好地方,何不向田总推荐呢。   田德成也是省工业中等专科学校出身,文化大革命后期毕业,与殷庆算是先后同学,分到设计院后在殷庆手下,当了一名实习技术员。但因文革的干扰没有学到什么东西,不免在工作上出乖露丑,因而被同事们小视,加以人又长得有些胖,同事们都叫胖墩。不过殷庆对他处处关心,但后来院里见他不是搞技术的料子,要调他到钻探机上去当钻工。那钻探工作又脏,又苦,又累,他这个文弱胖书生如何吃得消,于是他苦苦哀求殷庆。当时已是工程师的殷庆,见这位小同学善于搞对外联络工作,便向院领导建议安排他在组内搞后勤,管勘察小组十几,廿号人的吃喝拉杂住。胖墩虽然画不好图,但外交方面确有一套,不仅让同事们吃得满意,住得舒服,而且与勘察区域内的农民关系也十分融洽,在青苗赔偿方面善于讲价,大大地减少了赔偿费用,因而不仅获得了同事们的好评,同时也得到了院领导的赞赏,多次评为先进。   设计院开办江山公司时,总经理这一角是人人羡慕的一块肥肉,竟争十分激烈,但田德在股东大会上以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票当选。他当上总经理后不负众望,对外多方联络,对内礼贤下士。尤其对设计院内各级领导更是关情备至,因而把江山公司搞得火火红红,蒸蒸日上。事业有成之后他没有忘记曾经关照过自己的先后同学和师长,而今在处长位置上的殷庆,常常问候这位老领导。   当殷庆找到田德成总经理,谈起团结煤矿投资之事时,他立即表示,只要我调查属实,不要说柒拾万,就是壹佰万也没有问题。    时令已是初夏,田总经理为开办铜矿之事,刚与卧龙山县乡镇企业局达成协议回到设计院。为谈判成功,田总经理借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在长青河畔的佳川号船楼上,设宴招待院,处两级领导和主要技术人员。   宴别后,田总经理安排客人们或在小间打麻将,或在歌舞厅唱歌,跳舞,之后,便请殷庆到一间雅间谈心。他对殷庆说:自我一九六七年来到院里,蒙老领导照顾,我田德成才有今天,感恩不尽,总想找机会报答。这次你要求我投资团结煤矿,我就想把这事办好,以报答老领导关照之恩。但这次我在卧龙山县谈判铜矿之事时,顺便了解了这个煤矿的情况,大体上和你说的差不多,只是县企办的人告诉我,说张发艮这个人手脚有些不乾净,前几年在县企办的一个厂当会计时,私吞了公家叁万元,逮去公安局去关了几个月,疏通了关系才放出来;后来在县城里做服装生意,以卖假货闻名于市,你那个老同学的女儿汪丽跟他混,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这次团结煤矿拍卖就是他们俩口子挑起来的,其目的就是想独吞这个煤矿,但手中又无钱,故以招股的名义弄钱。我看这俩口子靠不住,不敢奉陪。请老领导谅解。   殷庆听了,觉得田德成说的在理,便说:既然田总调查发现汪丽夫妇为人不正,不要说你田总不敢干,就是我这个汪大理的老同学也不敢胆大妄为。   听了田德成的意见之后,殷庆打消了帮助大理女儿夫妇集资,筹款的念头。但大理却不厌其烦,经常打电话来催促,殷庆又不好将田德成了解的情况告诉他,只是说我找了好几个朋友,人家都认为数目太大,风险莫测,害怕鸡飞蛋打。大理那里肯听,一再地强调:团结煤矿保证赚钱,不要说经营一年的纯利润不少于壹佰万,就是买过手再卖出,起码也要赚壹佰多万,又再三叮咛殷庆:在这关键时刻,老同学你要帮忙哟。   殷庆又找一些要好的朋友,把团结煤矿的优势绘声绘色地说了一番,要求人家投资,但有些朋友只是一笑而也;有些朋友却认真地对他说:老殷呀,俗话说‘利大无本归’,现在做生意的人狡猾得很,为了把你包包里头的钱,说到他的包包里头去,说得来天花乱坠,一但把钱骗到手后,就由不得你了;有个朋友说得更具体,他说市中医院的陈院长跑了,你知道吗?是他的拜把兄弟把他借的钱拐起跑了,他无法还债,不得不跑。据说,他那个拜把兄弟名叫陶大元,他们二人情同手足,陶大元读过大学,学的是化学,解放后一直是政治运动的运动员,陈院长这些年没少照顾他。改革开放后他的政治问题解决了,找到陈院长说他想借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想办个玻璃纤维厂,说玻璃纤维在当时的市场上十分紧俏,自己办厂生产的产品纯利润在百分之百以上,但自己手中无钱,请陈院长为他集资。陈院长出于支持自己的兄弟,凭借他在佳川的面子,积极多方联络。那些有钱的朋友都想发大财,以为陈院长一定有把握,不会上当受骗,这个三万,那个五万交给了陈院长。陈院长的爱人 李 老师是普仁中学的特级教师,在学生和教职员中有很高的威信,她也出面找学生家长,找老师们投资,两口子不遗余力,不到一个月就集资了壹佰多万元。那陶大元拿到了钱没有办厂,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害得陈院长两口子寻了一年多,但一直找不到陶大元的下落。那些集资的人三天两头找陈院长两口子还钱,他们两口子都是工薪阶层。那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哟,只得三十六着走为上策,逃之夭夭了。现在佳川社会上传说,陈院长两口子被迫自杀了,有人说在省城看见过他们,估计躲在他们的女儿家里。那个朋友还感慨地说,眼看退休了就享福了,结果还去东躲西藏,何苦呢?   此事殷庆曾听妻子说过,当时不以为然,此时朋友们不仅自己不愿意投资,反而劝他不要轻信,以免受骗上当。   殷庆四处碰壁之后,回家跟玉莲说起此事,玉莲也说,朋友伙有困难,帮帮忙是应该的,但要知已知彼,量力而行。拿几拾万元去投资,赚了,皆大欢喜。如果栽了,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又说,大理的忙我们也帮得不少了,够朋友了。继而埋怨自己的丈夫:你这个人也是,帮了他们老一辈,而今还要去帮小的一辈,管得也太宽了。   殷庆觉得妻子和朋友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因此尽管大理还是不断地来电话,请殷庆务必帮忙。殷庆总是这样回答他:办法都想尽了,但四处碰壁。虽然有朋友答应借,只不过是几仟元钱,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大理在电话上也总是说:无论如何,老同学,你一定要给我想办法哟。    --------------------------------------------    《六》   眼看已是六月尾上,殷庆为集资之事还是一无所获。这时他赴省城开会,大理把电话直接打到殷庆下榻的宾馆,电话里没有提集资之事,只是说家里有急事,请殷老辈一定来我家一趟。殷庆明知是为集资之事,便说:已经想尽了办法,能找的人都找了,实在是无能为力。大理则在电话上说,不是借钱,是我家有要紧事请你务必来一趟。殷庆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他说现在不便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殷庆暗想这是个圈套,但老同学三番五次的邀请,怎好拒绝,心想如果提起集资筹款之事,就实情相告,或许大家坐在一起,集思广益,能想出个主意来,不去反倒被老同学误解成袖手旁观.只好说会完之后立即去龙尾乡他家。   殷庆在省城开完会的当天中午,就急急忙忙地打的来到汽车中心站,乘上去卧龙山县虎头镇的班车。车刚开进虎头镇汽车站,就看见大理和汪丽在车站内东张西望。殷庆一下车就被大理父女俩,拥着上了一辆白色小四轮车。   小四轮车开出汽车站后,沿着碧绿的龙泉湖跑了大半圈,又东弯西拐地往山上爬,只见一路上都是高大的树林。爬了大约半小时的坡,来到一条像狭谷似的垭口,车徐徐地过了垭口,又下了一条长坡。这时只见坡脚下是一块绿色的小盆地,足有好几佰亩,一条小溪蜿蜒横穿其中,小溪两岸柳树成行,绿叶丛中盛开着白色和红色的花朵,像一条彩色的龙在碧绿的湖水中游荡。盆地四周是一遍苍翠的树林。这时殷庆仿佛觉得,这里不就是像陶渊 明老 先生在《桃花园记》中所描述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吗?这时大理喊了一声:到了。   客车停了下来,殷庆在大理父女的关照下下了车。此时殷庆极目四望,只见盆地四周的树林子里炊烟袅袅,小溪里流水潺潺。大理指着对面坡下高大的树林丛中,掩蔽着的一座大瓦房向殷庆说,那就是我的家。   这是一座古老的农家大院,正面原来是堂屋,是供先人灵位和聚会以及会客的地方,而今成了堆放谷物的仓库。两厢也是大瓦房。大理说,解放前这是个地主庄园。据今已有壹一百多年了。大理家住在堂屋的左面,右面也住了两家人。院子被几根高大的楠木树和茂密的竹林包围着,堂屋面前的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草,还有几株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的桃子树。高桂兰和她的几个子女早已在院子门口等候,见殷庆到来都笑逐颜开,齐声高喊:殷老辈好。殷老辈快进屋。   大理一家款待殷庆十分热情,桂兰和发艮在厨房里忙着杀鸡洗肉。大理,汪丽,要光,要明,正大和小艳围着殷庆,在厨房一侧的厢房里坐着喝茶,桌子上摆满了点心和糖果。殷庆早已打定主意:看大理和他家人如何开口说话。但大理除问寒问暖外,没有提投资借钱之事。   殷庆喝了一阵茶后,渐渐地消除了疲劳,便与大理的几个孩子聊了起来,问他们今后的打算。要光说他初中毕业后学开汽车,拿了驾驶执照却没有车开,现在巴不得自己有部汽车。小艳说想像大姐一样做生意,正大说想像要明一样,初中毕业后上普仁中学。殷庆又问要明暑假回家干些什么。 要明回答道:早晨起来便牵牛上山,一边放牛,一边读英语,其他时间,有时在家复习功课,有时也下地干干活。 殷庆赞许地说道:你这样渡暑假很有意思,既在家里与父母,兄弟姐妹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又复习了功课,很好,很好。   正说得起劲时,高桂兰拿了一张抹桌帕来到厢房,她一边抹桌子,一边说:看把殷老辈饿倒了。。。。   这时只见要光兄妹,从厨房里端来十几个热气腾腾的大斗碗,摆了一大桌子,无非是一些鸡鱼鸭猪肉之类的菜肴。 大理让殷庆坐了上首,然后叫儿女们纷纷入席,坐定之后,大理提来瓶泸州老窖曲酒,先给殷庆斟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举杯说道;今天殷老辈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我们全家热烈欢迎。接着又说:殷老辈够朋友,三十多年来,我汪大理不得志,穹了一辈子,多蒙殷老辈尽心照顾,为我们家解决了很多困难,我这一辈子是无法报答的了。现在这里当倒殷老辈的面,再说一遍:殷老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们一定要记住。。。。。。然后提议干杯,与殷庆碰杯后一饮而尽,殷庆只喝了一小口。   大理号称‘酒罐’,耆酒如命,几杯下肚子之后话更多了。说自己生不逢时,穹了一辈子,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成人,但自己没有本事解决他们的出路。说着说着大笑了起来,又说:现在政府的政策好啊,我们饿不了肚子了。   孩子们很快吃完了饭,下桌子看电视去了。桌子上只留下大理夫妇,汪丽小俩口,要明和殷庆,这时大理谈兴正浓,笑着对殷庆说:殷老辈,我跟你汇报一下团结煤矿之事。我们知道你的困难,因此筹款之事也在多方想办法。最近经高镇长与龙尾乡农村合作基金会史主任联糸,史主任说只要你高镇长跟财政局金局长说一下问题不大。金局长和高镇长的关系好得很,一说就成,史主任说倾其所有,同意贷伍拾万,但要以我汪大理的名义,并以我的全部房地产作抵押。   你的房地产值伍拾万呀?殷庆惊奇地问道。   十万元也不值,大理忙回答道:只不过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呀? 你们城里人不知道我们山里人的规矩,这叫做山高皇帝远.大理说道:发艮的生意三十万元就顶出去了。高镇长又介绍了一位朋友来投资,入股,这样迄至今天已筹积到捌拾捌万,估计煤矿投产还要拾几万元,因此还差贰拾贰万,没有办法,我把我的铁匠铺也顶给人家了,也还要差拾几万元。今天请殷老辈来,就是商量一下看这拾几万咱个办。   殷庆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找了好几个朋友,人家都说风险难料,不愿意投资;一位很要好的朋友借,那个朋友说钱都套在股市上去了,家里只有肆,伍仟块钱,借也好,投资也好,豆腐就是这一磨,随便你咱个处置。 你愿不愿意投资入股?大理忽然问道。   你叫我到那里去拿这么多钱。   明人不做暗事,大理亮出了一张王牌:你们设计院的人说,你殷处长有拾几万长清河电力股票,是不是暂时借给我们解决一下眼前的困难。   拾几万是别人吹的,殷庆忙回答道:伍万元的股票倒是有的。但这股票只在内部发行,没有上市。   这个我知道,虽然长清河电力股票没有上市,但黑市上俏得很,最近一段时间是一比三,四,你那伍万股拿到股市上去,随便咱个也要卖拾五,六万   黑市上的情况我不清楚,殷庆说道:这伍万元的股票是我 和刘 老师的节蓄买的,放在那里以防万一。我 和刘 老师有约在先,非到万一不去动它。 我的老同学,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大理激动地说道:现在是万事齐备只欠东风。我女儿一家人富与穹全在你殷老辈了,只要你把股票借给我们,顷刻之间他们就要富起来,我这个穹光蛋老丈人也要跟着沾光。要光,要明,正大和小艳就有个好的出路。如果你殷老辈不愿邦这个忙,汪丽两口子就要鸡飞蛋打。这时大理更加邀动地说道:殷老辈,你能眼锃锃地看着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同学穹一辈子吗?   殷老辈.殷庆正要说话,汪丽抢先叫了一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为了买团结煤矿我们去打通各方面的关节,已经花了伍,六万元了。煤矿到手就在眼前。不要说一,两年,只要煤矿到了手,要不到半年我们就要富起来。而今我们的生意已经顶出去了,钱已花了一大半,如果煤矿到不了手,我们啥也没有了,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说着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殷老辈,是不是这样,发艮见妻子哭得伤心,忙说:乾脆将你手上的长清河电力股票投资团结煤矿,你就成了我们团结煤矿的股东。周朝富经营团结煤矿时,每年纯利润是壹佰多万,我们去经营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字。你的伍万元股票,我们按一比三的黑市价,给你作价就是拾伍万元,我们买团结煤矿是壹佰万,这壹佰万分成十股,你投资拾伍万就是壹个半股,为我们总投资的百分十五。按我们的纯利润计算,除提留百分之五十用来发展再生产或其他开支外,保证将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用来分红,这样你的壹个半股每年至少可以分到柒,捌万元的红利。长清河电力这几年在省报和佳川日报上公布的红利,只不过百分之二十五左右,你五万元的股票,只能拿到壹万贰仟伍佰元的红利,你看差多远。说到到这里,发艮看了看殷庆,见他只是微笑,脸上毫无激情。便又喊一声殷老辈,说道:也许你认为目前社会上在嘲长清河电力今年要在上海上市,上市的比价起码是一比二十,我张发艮在这里向你老人家保证,如果长清河电力在股市上的牌价是一比二十,我就按这个比价给你作价,你五万元的股票我就给你作壹佰万元,牌价是一比三十,我就给你作壹佰伍拾万元。除了我们认可你在团结煤矿总股分十股中占有的一个半股外,按股市牌价折算的钱,不少一分地补尝你,要不然我们买长清河电力股票来还你老人家。好不好?   虽然发艮说得天花乱坠,情绪非常激动,殷庆还是无动于衷,微笑着不置可否。   汪丽夫妇见殷庆脸上像死水一样,没有一点波澜,不由得着起急来。 --------------------------------------------       〈七〉   殷老辈,你老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吗,看在你和父亲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扶我们一把吧。汪丽哭泣着哀求殷庆:今后我们富了,决不会忘记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说到这里哭得更加伤心了。   殷庆仍然无动于衷,不置可否,整个厢房除了汪丽的哭泣声外,众人像菩萨一样坐着,沉默了好一阵子。   殷老辈,你老人家要救救汪丽和发艮呀。正当厢房内十分沉闷的时候,忽听得‘噗通’一声,紧急着一声女高音叫了起来。人定睛一看,见高桂兰跪在殷庆面前,不断地磕头作揖,咀里高声地叫喊:殷老辈,你行行好吧,。。。   殷庆见此情景,不由得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扶桂兰。   那佳兰那里肯起来,竟像疯子一样不断向殷庆磕头,大叫大喊,把个殷庆弄得来十分尴尬。为了尽快收拾局面,殷庆只得向桂兰说:让我考虑,考虑。桂兰不达目的,誓不收兵,仍然磕头不止,喊声不停,逼得殷庆无可奈何,只得就范,不断地说:我答应,我答应,我把股票借给你们。。。。。。   桂兰听到殷庆这一许诺,尤如吃了付良药,也不哭了,顺着殷庆的掺扶爬了起来。    这时已是凌晨一点过了,殷庆太疲倦了,桂兰把他安排在大理家最好的房间----大理和桂兰的卧室。这间卧室别具一格,上有天楼下有地镇,显得十分雅致,古式的雕花床前沿雕有金光闪闪的龙与凤,两侧是红底金花;床面前还有安了条亮锃锃的脚踏板;脚踏板两头各放着一个黑油油的床头柜;梳庄台是堵红色的,一面椭圆的镜子镶在紫红色的,雕有两支飞燕的镜架上;几张亮锃锃的靠背椅上不仅雕有花纹,而且还镶钳了白玉般的大理石。殷庆惊奇地问道:你们还有这些宝贝呀?   桂兰回答道:这些家具连这座大院子都是土改时的胜利果实。我们结婚时因为穹,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要有新房子和新家具,没有钱只好将就,将就。这房子和家具都是公公,婆婆原套原地让给我们作了新房,一住就是廿多年。殷老辈,不要见笑哟。   我还没有住过这样古声古色的房间,今天来住一晚上算是我的福气。殷庆高兴地说道:不过,我一个人住这样大的房子受不了,快把要明喊来和我抵足而眠吧。   桂兰说了一声‘好’,出房门去了。   殷庆坐了大半天的车实在太疲倦了,早就想躺下来休息。起先在厢房里谈事的时候,上眼皮和下眼皮就不断地打架,但大理的坦言,汪丽的哀求和啼哭声,发艮的高谈阔论,仿佛耳边安了闹铃似的,那眼睛始终闭不拢来。后来桂兰那惊天动地的表演,早已把磕睡虫吓跑了.此时静下来反倒睡不着了,乾脆坐在那镶钳着大理石的古式椅子上,和要明聊了起来。他问了问要明的学习情况和来年参加高考的打算之后,又问道:你对你姐姐和姐夫的看法如何?   要明回答道:他们两个人在县城里做生意好几年了,已经生意人化了。   你认为发艮说的那些话可信吗?   半真半假,要明想了想回答道:你相信百分之五十就行了。   听说发艮在县乡镇企业局的一个厂当会计的候出过问题,你知道吗?   知道,是经济问题,污了厂里的钱,被公安局逮去关好几个月,后来疏通了关系才放出来的。这是和汪丽结婚前的事,我们一家人都知道。   你对汪丽的看法如何? 汪丽有付脑筋,大胆,敢闯,敢干,只要她想干的事,她想方设计都要去干。要明认真地说道:不过她贪心大,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她结婚的时候,父母亲给她办得非常隆重,摆了壹佰多桌宴席,陪嫁一套八大件新式大组合外,还有大彩电,大电冰箱和全自动洗衣机,父亲又专门找了几部大客车,面包车和小轿车来送亲。送亲的队伍好长啊,从龙尾场吹吹打打把她送到虎头镇发艮家。无论是龙尾乡的农民,还是虎头镇上的老百姓都说气派,闹热,漂亮,说汪大理会办事。但汪丽还赚不足,叫来一部大汽车把我们家准备盖新房子的十几方木料全拉走了。返门那天要光还和她吵了一场,说她太心凶了,还说你汪丽乾脆把我们这院子也搬到你们张家去。汪丽气急败坏地说,我没有你这个弟弟;要光也说我也没有你这个狠心的,贪得无厌的姐姐。 我与令尊从一九五八年在省城读中专时认识,三十多年了,我了解他的为人,他是条汉子。但汪丽和发艮我就不了解了。殷庆感慨地说道:在此之前,我找人摸了摸他们的情况,和你说的差不多,像他们这样的人,我敢为他们两口子买煤矿投资巨款呀?   我以为这个问题要辩证地来看,要明想了一阵说道:单以汪丽,发艮两人的为人而言,当然不能和他们打交道。不过此事由父亲出面,母亲今天晚上又不耻下跪求情。殷老辈,你老人家尽可放心。汪丽那个人虽然心凶,但对父母还是十分孝顺的。   你们全家为汪丽夫妇买煤矿不遗余力,费尽心血,甚至不惜拿全家房地产作抵押向基金会贷巨款。他们两口子说过给你们家股份没有? 汪丽,发艮二人都没有说过,倒是要光提过,说以我们家的全部家挡作抵押,换来的钱去买团结煤矿,煤矿办成了倒是件好事,如果栽了我们汪家就要倾家荡产,只有去讨口要饭。要明说道:要光多次向父母亲说,既然我们汪家要承担这样大的风险,就应该享受点权利才合式。汪丽两口子要给我们汪家一半的股份才对头。但父母亲不准他提这事,说女儿发了财,娘家自然要沾光,当父母的何必和自己的女儿那样认真。   那伍万元的股票是我 和刘 老师一生的节蓄。殷庆认真地对要明说道:我们倒不图赚多少钱,只为退休后作备用。我 和刘 老师早已说好,不到万一不动用它。如果真像汪丽,发艮说的那样有个美好的结果,倒是件好事,如果栽了。。。。。。   殷老辈,你尽可放心,不待殷庆说完,要明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我认为一定会成功,成功了就会改变我们家的穷困面貌。今天晚上,我可以向你老人家保证:万一我们家借老辈的股票拿去办煤矿栽了,我今后一定挣钱来尝还。   好。殷庆赞许要明,高兴地说道:我相信你,现在既然你说没有问题,我就听你的。 ------------------------------------------    〈八〉   尽管昨晚与要明足膝谈心,凌晨三点过才睡觉,第二天一早殷庆和要明都起了床,要明像往日一样牵牛上山去了,殷庆却把大理喊到房间里来问道:你们家为汪丽两口子买团结煤矿如此卖力,又以你们家的全部家挡作抵押和以你的名义,向龙尾乡农村合作基金会贷款伍拾万,甚至不厌烦地找我这个老同学帮忙,昨天晚上你一再说只要有了拾伍万元,就算借到了东风,汪丽两口子立马就要富起来。那我问你,你们全家为汪丽夫妇买团结煤矿竭尽全力,甚至不惜如此之大的牺牲。汪丽给你们多少股?   你说的这些要光提过,大理回答道:汪丽说一家人何必分得那样清,我们富了,难道就忘了娘家不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娘家,为汪家光宗耀祖,把这破房子折了,给你们两位老人家盖一座面向南方的一楼一底,装修得漂漂亮亮的楼房;要光不是想买部大东风吗?我们不仅买一部,只要他舍得干,买个十来部,让他当车老板;要明,正大读高中,大学的学费,杂费,伙食费等等费用,我们全包了。小艳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她找个大富人家,标标致致的小伙子。   团结煤矿经营好了办这些事并不困难,殷庆说道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要得兄弟长天天算口粮’,兄弟姐妹,那怕是父子之间,在经济上千万不能搅在一起,要分得清才扯筋。我看到好多家庭为经济问题吵吵闹闹,甚至大打出手,尤其是分家,处理遗产更是闹得惊天动地。因此我认为你们应该名正言顺地向汪丽发艮提出分享胜利果实。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大理说道:我咱个好向自己的女儿提啊。   我理解你的为人和处境,只不过说说而也。不过,你要求我动用我不愿意动用的股票,我反复地想了想。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因而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意见。   什么两全其美?   我想把我的股票拿来投资。   真的呀?   真的。殷庆答应得非常肯定:我投资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你的女儿,我想借此机会为你和桂兰的晚年养老以及要光,要明,正大和小艳兄妹们的出路创造条件。为此我想把我的股票换成钱,以你和我的名义合伙投资。将来有了利润你得三分之二,我得三分之一。 那咱个要得哟。大理忙说道:殷老辈,你尽可放心,汪丽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她决不会打我的翻天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们常说无商不奸。也许这话说得过分了些,但人是有私心的,现在汪丽听你的话,将来听不听你的话就很难说了。殷庆认真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这样作有两个目的,一是彻底解决你这个老同学的后顾之忧,汪丽夫妇能兑现他们的诺言,对你全家是好上加好。再则,你作为股东每年分的红利不仅能为要光,要明,正大和小艳安排个好一些的出路,而且对你和桂兰的养老也有了保证,也不枉动用我不愿意动用的股票了。其二,我投资那么多钱和汪丽夫妇合伙买团结煤矿,就成了他们的合伙人。既然是合伙人,就要参加煤矿的管理工作,尤其是经营和经济方面的管理。否则人心不估,赚了还是赔了?你我咱个弄得清楚。但我那有时间来管啊。那伍万元股票是我和玉莲一生的心血凝结的象征,我们深怕拿去打了水漂。故要求你,我百分之百信任的老同学,作为合伙人参加团结煤矿的管理,我才放心。   啊。大理叫了一声,说道:你说的道理我懂了,真难为你了。你为我们全家想得太周到了,不过你不要考虑得太多,汪丽决不会忘恩负义。殷老辈,你尽管放心,到时我一定把红利给你送到家里去。   不管怎么说,要我投资就按我说的办,殷庆强调说:我只认你。   大理忙说:就依你说的办,就依你说的办。    当大理全家得知殷庆不仅同意投资,而且还要大理不出一分钱和他一起作为团结煤矿的股东时,都说殷老辈太仗义了。   高桂兰更是激动,立即向殷庆表示说:殷老辈,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一定要涌泉相报。汪丽两口子一再千恩万谢,感动不已。   临走时,殷庆对大理和汪丽说:我回去立即筹措,争取尽快落实,待比期到来之前一定兑现。说毕,告辞上路。大理早已叫了一辆小四轮在公路上等候,大理全家和汪丽夫妇直把殷庆送到小四轮上。    殷庆回家后,跟玉莲谈了大理邀他到龙尾乡仙女洞村,谈好与汪丽夫妇合伙买团结煤矿之事。   你竟答应他们动用长清河电力股票呀。玉莲一听大吃一惊,忙问道:你咱个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独断专行?   我们只有这点经济,不动用这伍万元股票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枉自你还是勘察设计院堂堂的处长,院内院外响当当的,你去借拾万,捌万的还不容易吗?   我不好向别人开口。   田德成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你也不好向他开口呀?   找过他了,他不干。   他当了总经理就过河折桥呀。 玉莲不满地说道:想当初他来求你时那付惨像,要不是你保他,带他,他有今天这样荣耀呀?   老田这个人很重感情,如果是我们家的事,他一定会全力以赴。殷庆耐心地说道:前一段时间,我希望他投资团结煤矿,他认为风险大,害怕鸡飞蛋打,说团结煤矿虽然利润可观,一但出事就了不得了。   那个不知道田德成是生意场上的精客,有几厘利的生意他都敢做,而今他这个生意人都不敢做的生意,你这个书生竟敢去做,就不怕血本无归呀?  我就是害怕利大无本归,去大理家时就抱定了不投入的主意。那知道昨天晚上,一家人围倒我说,哭哭啼啼的,尤其是大理的爱人高桂兰竟跪在我的面前磕头不止,死活不起来,我的心才软了。   人家知道你是菩萨心肠,故意设的苦肉计,你看人家哭得可怜就动了恻忍之心。玉莲埋怨地说道:我看你要是中了计,拾几万落到汤锅里头去了捞不起来,你哭得再伤心,人家才不管你哟。   殷庆忙说:我与大理交往了三十多年,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至于坑我。   大理的为人我知道,玉莲说道:但生意场上的事就难说了,见利忘义的事多得很,万一栽了,大理和汪丽两口子都是穹光蛋,他们拿啥子来赔。常言说得好:人是英雄钱是胆。他汪大理再英雄,没有钱就挺不起腰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殷庆说道: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昨晚我跟要明谈了两个多钟头。他说团结煤矿条件好,如果经营得好每年赚个百把万元钱不成问题。他怕我不相信,还向我作了保证:说如果煤矿办栽了,家里头赔不起殷老辈,他以后有了工作挣钱来赔。有了他这句话,我才下了决心。   要明这孩子在我们这里读了两年书,我看他对人诚肯,他说的话我还相信。玉莲说道:不过他明年才考大学,我看他的数学在普仁中学算得上佼佼者,考取西南联合大学数学系不成问题。但算起来起码至少还要五年才挣得到钱,一个大学毕业生刚出学校能挣多少钱,那个时候又要说耍女朋友,结婚,那里有钱来尝还哟。还不是一句话。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殷庆忙说:常言说得好,‘千金难买一知已’,我们和要明也算是忘年知已,纵然赔不起也值。 你说的道是,不过这拾几万那里去筹措?   就把长清河电力股票按一比三交给大理。   不行。玉莲说得十分肯定:那股票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我想找个人借,保准她要借。   谁呀?   郑素芬。   她呀?殷庆忙说:我早就想过了,拾几万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喋,说是借给大理她一定舍得。但我觉得不太好,因而打消这个念头。   你这个人才封建,人家说婚姻不成人情在,你不愿意去找她,我去找她。   殷庆着起急来,说:我这个人就是封建,你千万不要去找她。   玉莲见丈夫脸也红了,忙问道:那咱个办?   我早说了,动用长清河电力股票。   不行。玉莲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如何,股票是不能动的,我去找人借好了。   你去找谁借?   我的学生家长,市农行的付行长。   人家能随便借拾几万给我们呀?   我们那些学生家长对我们老师尊敬得很,老师们有什么困难,他们都积极帮忙解决,人家说我们普仁中学的老师比当官的还吃香。玉莲得意地说道:这个付行长的女儿叫小红,英语学得还不错,他们想让她在高考时报考外贸大学或者是财经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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