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天荒地老

你曾说爱我到老，而我像个混蛋总是不信；你曾说爱我无关其他，而我像个无赖使唤你无度；你曾说爱我可以为我赴汤蹈火，而我像个禽兽视而不见。你最后说我爱你到死，我信了，你却再也不会说给我听了。
　　第一次见沈夏是在我入大学的第一年，那时候热情高涨，和很多哥们儿一起上了同一所高校，都是从小混到大的，安顿完寝室第一件事就是逛学校，看看美女，猎猎艳。
　　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一个女生风风火火的下了车，肩上挎着两个大包，手里拎着两个行李箱，在人来人往的新生人群里尤为扎眼，我走在最后面，只能看到她被包挡住的身影，这时走前面的李卯跑上前去帮忙，我们几个顿时嗤笑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没一会儿，他又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嘴里叹道：“真邪劲，就没见过这么牛X的姑娘，笑着和我说，没事我自己行的，丫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闻声，我又朝那个背影望了过去，看身高顶多一米六五，身材真的说不上是女人，我心里暗道，这谁娶了她，要省多少家事？
　　新生入学总是热闹非凡的，看上很多个打扮时髦，长相颇优的女人，要了几个手机号码，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约出去坐坐，对于我这个讲究效率的男人来说是慢了点，可当时真没什么心思，总觉得和以前玩过的没什么两样，提不起兴致。
　　开学初，哥儿几个坐在班级，不由得后悔报了这法语专业，原以为，女人多选择也多，可均是那样平淡无奇的。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没了兴致，索性趴在桌子上补眠，这时候，一特中性的女声，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隐约听着是说来自杭州？我正琢磨着江南女生怎么这个声音，旁边李卯边推我边说：“许绍你看，就是那个猛妞，丫居然还是杭州产的？”我低笑着抬起头，往讲台上看去，一个女人长了张方脸，毛乱的短发，除了眼睛大点，可以说是无一优点，脑子里不禁想起那几句让我现在为之发指的话‘撑着天堂伞，坐过乌篷船，说着吴越语，赛过百花鲜’这江南的美女还真是不一般。在他有声有色的长篇大论博得大家欢笑后，她眨着那双大眼睛笑着说：“很高兴遇见你们，我叫沈夏，夏天的夏。”
　　后来的很多年，我在夏天养成了直视太阳的习惯，而不是躲闪，因为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比沈夏的笑容更耀眼的夏天。
　　由于班级女多男少，我成了男生里压轴上台的，我简单明了的说：“我叫许绍，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班级顿时笑声一片，哥儿几个笑的最为撒欢，连年轻的女辅导员都跟着笑了起来。我正要下台的时候，沈夏嚷着喊：“不报手机号，怎么找你帮忙啊？”于是在这个开学的第一天，我的号码就公布于众了。回到座位，陈臣洋笑得前俯后仰：“再让你丫装，装大发了吧，一下子变妇女主席了。”沈夏在旁边尤为耳尖的插嘴：“错错错，是女人的好帮手。”我在一群哄笑声里，看向沈夏，她红着脸低着头，嘟哝着：“不是那个帮手，是雷锋的那种。”引来的又是一轮爆笑，我特纳闷的想，沈夏，我这是哪里得罪了你？
　　漫长的军训结束后，我在女生满票的情况下无奈的当了班长，深夏凭借她优异的口才和自来熟的性子当了副班。李卯说：“哥，真别说，你这个好帮手没白当啊？”我看着他那没皮没脸的贱样，上去就是一顿拳打。
　　班级好几个女生有事无事的给我发短信，其他专业扽女生也会隔三差五的来要个号码，在这个男多女少的学校里，我凭借离谱的人气迅速升为校草，给哥儿几个气得直接砸墙后悔道：“当初开学介绍怎么就没说几句好点的介绍词。”被我笑骂着回过去：“主要是你们没长张好脸。”玩笑之后，念国贸的丁宇问我：“看准哪个了没？是窝里找还是窝外找？”我笑着应和：“没有，不过反正不可能是我们班的，虽然我不是兔子，但是班级荣誉还是有的，要害就害外人。”在他们的笑骂声中，我想起了昨晚的那条短信，沈夏说，许绍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你必须让我喜欢你。
　　周一下课的时候，和哥几个准备出去吃饭，沈夏等在门外，我经过她身边没有停，听身后李卯他们和她打了声招呼，本以为这样就算表态了。可没想到沈夏冲上来，挡在我面前：“许绍，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身后是一片诧异的惊呼声和哥们儿的口哨声，对我这个极为讲究绅士风度的人来讲，我没办法让她下不了台，对着她那双带些期许的眼睛，我点了头，和身后哥们儿说了声，便和沈夏一起走了。
　　吃饭的时候沈夏说：“这顿饭我请。”我笑着摇头：“我没有被女人请的习惯。”沈夏晃着双手，嚷着说：“不行不行，是我让你给我些时间的。”我说：“沈夏你别闹，这种小事没有争得必要，还有我不想在班级找女友，我很抱歉。”沈夏低着头沉默了会儿，拿着叉子不停的叉着盘里的牛排，笑着说：“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我，可我想告诉你，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许绍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拒绝我对你好行吗？我发誓，我绝不会碍着你事儿的。”我不经意的脱口而出，沈夏你喜欢个人可真容易。沈夏抬起头特认真的看着我：“许绍也许你不能理解，打我第一眼看你，我就爱你了，我要爱你到老，直到你入土为止。”我愕然的看向她，玩笑道：“沈夏你这就不对了，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咒我是吧。”沈夏笑嘻嘻的说：“你看，就是这么喜欢，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特有吸引力。”我顿时禁了声。
　　吃完饭，沈夏又嚷着要送我回寝室，我不得不再一次对这个江南的女生佩服得五体投地，除去别的不说，沈夏的性格真的是不错，可是她真不是我喜欢的菜，当时的我和所有男生一样，只看重外表，爱啊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我在沈夏热情的注视下，像个禽兽一样转身上了楼，尽管我知道她还没走，但是我不能停，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给了希望就会有绝望，趁早决绝一些了事。
　　哥儿几个除了惊讶沈夏的主动，完全不屑于问我结果，因为他们了解我的喜好，就像了解他们自己一样，我和沈夏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毕竟连我自己也以为，在那样一个浮躁的年纪，我没耐心也没兴致陪沈夏这样的女生玩什么一见钟情的爱情。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班级的同学都看向我，几个经常给我发短信的女人围上来问我：“你真的和沈夏在一起了？”还没等我回话，沈夏就跌跌的冲了过来，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下：“你们别为难他，我们没在一起，我正在追求他。”在哥儿几个的哄笑声里，我无奈的闭上眼睛想，看来是真的不得不找个伴了。
　　沈夏开始每天像个蜜蜂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边，还叫着哥儿几个一起，说是怕我尴尬，沈夏这个人特别爱吃，吃饭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不过基本是我们在等她，因为她不仅点的多并且吃得一干二净。有时候看着她舍弃剩菜跟着我们走时眼睛里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总是让我忍不住想笑，我很喜欢沈夏的不做作，在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多少女人会做到这样不拘小节的程度，这种感觉让我很舒服。哥儿几个从最初抱着看完笑的态度，到时不时的提到沈夏，偶尔我也会习惯性的跟着一起提。
　　沈夏的性格属于大大咧咧的那种，经常会磕磕碰碰的，有段时间她很少来找我，但凡见到一次，身上一定多多少少贴上几个OK绷，我问她：“最近忙什么。”她笑着说：“你是不是想我了？我参加校内活动呢。”我立刻否决，可心里还是疑惑着，什么活动能搞的遍体鳞伤的？最终还是忍着没有问出口，因为不想问，也不能问。
　　直到有一天，模特队的刘梦发短信约我到篮球场见面，我正纳闷着她怎么会约那种地方时，李卯插嘴道：“哥，又愣神呢？你不会真被沈夏给拿下了吧？”我白了他一眼，立刻回复刘梦，我现在就过去。然后特神气的起身，先撤了，和刘梦有约。说完，我便急冲冲的往外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的那么急，好像只要停下来，下一秒就会停止思考了一样，我隐约觉得有些烦躁。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刘梦，我问她：“不是在篮球场吗？”她晃着手里的东西：“是呀，要去篮球场给朋友送训练服呢。”我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女的还打篮球？”她撒着娇说：“就是，像男人似得。”我们一路不咸不淡的聊着，直到看到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脚步自然的停了下来，沈夏将短发扎成一小撮马尾拍着篮球，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就这样晃动在我的眼前，我是极为厌恶这种出汗的体力运动，尤其是在这种炎热的夏天，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可即使能清楚的看到沈夏流下的汗水，我也觉得再凉爽不过。这时，刘梦挡在我的眼前，伸手晃了晃，说：“看来学校传言是真的，你真的看上这个男人婆了不成？”我有点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她可能是第一次见我这种眼神，随即笑着说：“好了，我们走吧。”我最后看了一眼场内率先转了身，连我自己也不清楚，那一刻是什么感觉。这时身后传来喊声，全是沈夏的名字。我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迅速回了头，沈夏从球场内一瘸一拐的向我跑了过来，她张着嘴，舞着双手，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可从她的口型我还是分辨出喊得是我的名字。在刘梦疑惑的审视下，我急忙向沈夏跑了过去，拦腰将她抱起，沈夏抓着我的肩膀，一刻不停的喊：“许绍你别走，你别讨厌我。”我皱着眉看着沈夏，她低着头，嘟哝着：“你如果不喜欢我这样没女人样，我就不参加了好不好。”这时刘梦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许绍，这是怎么了？”我说：“我送她去医务室，你回去吧。”说完便抱着呆头愣脑的沈夏，越过刘梦向体育场的医务室走去。我想那一刻我是疯了，耳边只有那一句‘许绍，你别走，你别讨厌我’
　　送沈夏回去的路上，她显得很开心，我一路没有吭声，任她一个人说着话，我突然感到崩溃，这样下去我早晚会疯掉。于是在沈夏热切的询问刚那女的是谁时，我看着她身后，吸了口气，说：“她是刘梦，我的女朋友。”说完习惯性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上楼吧，我先走了，再见。”又一次我先转了身，毫不留情的丢下那样无助的沈夏，一个人走了。直到走出沈夏的视野之外，我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上，掏出手机，打给刘梦，我说：“刘梦，和我在一起吧。”说完我就哑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耳朵里依然还是沈夏的那句，‘你别走，你别讨厌我。’后来仔细回忆了很久，在我和沈夏的很多次接触里，我从没有过一次，是看着她离开的，以至于我记住了她的好多东西，唯独没有她和我说再见的声音。
　　第二天上课开始沈夏突然就消失了，我想问，最终还是忍住了，每天和刘梦一起吃饭，约会，刘梦属于特开放的那种，没两天就和我上了床，****过后我总是一个人抽着烟，沉默着想，如果是沈夏，她一定不会这样随便，至少在我还没有爱她的时候。哥儿几个从开始认同我走上正规又变成损我狼心狗肺，；连李卯那种一星期换一个的禽兽居然也敢嚷着喊：“还是沈夏好，有集体观念。”我只是笑笑，心里想着，刘梦是没沈夏好，可是能满足我一切心理生理的目标，就够了。
　　两星期后的晚上，我和刘梦在床上纠缠的时候，沈夏拨给我，没一会又按停了，我本不想接，可那是沈夏自己换的铃声，是沈夏经常哼的词，‘只要和你靠在一起，就会很甜蜜，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你给的空气。’想了想还是推开刘梦下了床，还没等拨回去，沈夏的短信就发了过来，‘许绍，你有没有时间来一下，没有也没关系，我在盟。盟是我们经常玩的一家休闲酒吧，优雅隐秘的格调，哥儿几个偶尔在那玩斯诺克。我拿着手机一声不吭的进了浴室，刘梦在外面狂敲门：“许绍，你什么意思？”我洗完澡穿好衣服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刘梦蹲在床上****着上身抽着烟，我没来由的觉得厌恶，明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说，可我还是那样感觉，于是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那样干净的沈夏，一定不会这样。还没等我开口，刘梦哑着嗓子说：“是沈夏对不对？”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刘梦说：“许绍，那个男人婆到底哪里比的上我？”我纠正她，“刘梦，她叫沈夏，你记住你只能这样称呼她，要不就别提，还有，我们没有分手，这只是我的意见，你随意。我先走了。”说完我关上门，片刻不停的跑了出去，我发誓，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想念一个人，而且是想到必须见见才可以。
　　到盟的时候，我在门外站了好久，确定平稳了呼吸我才推门走了进去，沈夏坐在我们经常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桌子上点的满满的，有我爱吃的点心和酒类，而她蹲在沙发上，一粒一粒的数着开心果，听到我的咳嗽声仿佛不可思议般抬起头，张大着嘴，我走过去习惯性地想去拍拍她的脑袋，硬生生的被我缩了回来，沈夏这样的动不动消失动不动出现，着实让我感到不爽，于是我带着闷气坐在沙发上。沈夏缓过神，跳到我身边坐下，像以往那样笑着，我看着沈夏的脸，这几日脑子里所有的浑浑噩噩的感觉，瞬间消失殚尽了。沈夏从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包装礼盒，递到我面前，她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我急忙抓住她的手，厉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沈夏只是笑着说：“没事没事，快打开看看。”我看着她那样期许的眼神，伸手打开礼盒，是一款LV的男士钱包，我皱着眉想，沈夏属于那种特独立的女生，听她说她父亲是军区的，自己从小在那边长大，锻炼了很多，所以平时她很少花很多钱，我问她：“你哪来的钱买的？”她像似就为了等我这个问题一样，特豪情的站起来，男人似得拍拍胸脯，“许绍，今天我买单，我们校队给咱学校拿冠军了，厉害吧，我用我的奖金买给你的，喜欢吗？你喜欢吗？”她说的神采飞扬，我紧盯着她拍着的手腕，心口某处传来呼啸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突然压下来。很久以后我才知晓，那样撕裂的疼痛，是因为爱着，是真的在爱着那个长得平凡，笑起来却很美的沈夏，可我像个逃亡者，总是忽略着那些特别，这些全部是沈夏给我的专属爱情。
　　那阵子又刮起一轮隔离风，我被查出有轻微的迹象，让我去医院做检查，于是折腾了大半夜被告知只是普通的感冒，当我走出医院的时候，看着不停在玻璃门外走来走去的沈夏，所有的坏心情统统烟消云散，我乐呵呵的走过去拍她脑袋叫她丫头，沈夏猛地回头，我的手就那样停在空中。在沈夏那双我最爱的眼睛里盈盈的全是泪水，流出眼眶，滑过脸颊，毫无预兆的进了我心底。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叫喊着：“许绍，你没事真好，吓死我了，他们说你要被隔离，我好怕，怕你有什么事。”我手一用力将沈夏带进怀里，紧紧的拥住，她一下子僵住了，那是我第一次拥抱沈夏，在那个有些冷意的凌晨，她的身体和她的人一样让我感到温暖，我说：“沈夏，你喜欢我什么？”沈夏摇着头：“我就是喜欢你，你别问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抬起手抚上沈夏有些长长的发丝，那是她为我蓄长的头发，在我有一次不经意说喜欢长发女生时她就再也没有剪过，沈夏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到有些纯粹的女生。我扬起嘴角闭着眼，轻声说：“沈夏，我可能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我也不能保证我以后是否会娶你，可是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沈夏，做我女朋友，嗯？”
　　现在想来那是多狼心狗肺的一句话，可沈夏就那样同意了。如果还有如果，我多想告诉她，那时候脑子里其实只有一句简单的，想和你在一起，仅此而已。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我和沈夏在一起的第三十天，沈夏嚷着说要去庆祝，天下着蒙蒙细雨，看着她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我不愿告诉她，我不喜欢雨天。如果可以，我想不听她一次，只是和她坐在一起聊聊天该多好，那样什么也都不会发生。李卯说，许绍，那是命。可我不信什么命，在我七岁的雨天，妈妈离开了爸。我以为命运至少该对我补偿一些。
　　我像个混蛋，当时满脑子全是陈年旧事，在沈夏推开我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回神，车子就这样在我眼前碾了过去，甚至连再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听见沈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瞬间就没了。我试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看到了，看不到沈夏的眼睛，沈夏的一切。我跌坐在血泊里，无声的眼泪流下滴滴混入沈夏的血液里，周围聚集了好多人，我什么也听不到，耳朵里全是那句，你别走，你别讨厌我。


　我收拾了沈夏的寝室，带走了沈夏所有的东西，不理所有人在身后议论纷纷，我上了最后一节课，坐在沈夏的座位上，周围除了沈夏的笑声全是寂静一片，哥们儿劝我，过去的就过去了。年轻的辅导员说，现在退学你很可惜。可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因为我过不去，过不去没有沈夏的生活。
　　在那以后我习惯了重复回答一句话，我有女友，她叫沈夏，夏天的夏，她走了，很快会回来。如今是第三个夏天，沈夏，你的夏天还有没有我。

真是好文采啊，膜拜了

写的不错，很有感觉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