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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曾安琪 2012-4-23 04:57:00
1
    窗外湿漉漉的一片苍茫和寂寥，四月的毛毛雨笼罩着这座被钢筋水泥包裹着的城市，到处泛着冷光，那雨，正铆着劲，试图去掩盖那一些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浮华。
    我在电脑上敲出一行字，仰头倚在椅背上，侧转脸，看窗上蠕动着的水痕紧贴着玻璃，把外面的世界过滤成一片模糊的闪烁，或许，是我的双眼被****所迷惑着吧。
    一切喧嚣已成寂静，时间的沙漏似乎也忘记了流动。
    邮箱里有一封邮件，一家时尚画廊要收购我的画，纯粹的商业炒作，我苦笑。
    这个时代缺的是风雅，滥的是附庸风雅。愈风雅愈没钱，于是，风雅被出售了；而愈有钱就愈想风雅，好像沾点艺术气，自己也就高雅了。
    诱惑就摆在眼前，我该何去何从？答应是对艺术的亵渎，对理想的背弃，可是，他开出的价钱的确很可观。
    呵，彻夜未眠。
    2
    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着，看人流迎面涌来，擦肩而过，又消失在身后的喧嚣里。形形色色的面孔，花花绿绿的衣裙，珠光宝气的女郎，面黄肌瘦的乞丐……我像是一个幽灵，从中穿越，漫无目的，不知所止。
    忽然想起了家乡的小镇，那是一幅怎样的纯净画面啊。街角处，风吹芭蕉，声声轻如燕语；光照檐廊，片片亮如银波。草坪上，有纤纤叶舒寸寸相思，有缕缕风扬喃喃情话。远处的蓝天被云霞擦拭得一尘不染，一如明镜的琉璃……
    思绪拉回现实。我眯起眼，仰起头，许多太阳重叠在一起，模糊而苍白，亦如我的心情。
    3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久违的父亲。那个教我画画，用笔的轻重顿挫，调墨的干湿枯润的男人。他用大号的白云，在我生命的宣纸上铺天盖地般刷满了浓墨重彩。我抿嘴苦笑，迎着他黧黑的明眸：对不起，父亲。我不知何去何从了。
    今天，画廊老板来画室找我，说，决定了么？
    我沉默，这个世界平庸市侩的画匠不少，而像父亲那般清高执著的画家太少。我属于哪一类呢？
    画廊老板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我，目光闪烁在缭绕的烟草味里。怎么，嫌我剥夺艺术血汗？呵呵！我出的价钱可是别人的三倍，你的画到哪里能卖这么好的价位？
    他说的似乎没错，任何人都无法拒绝金钱，就连最雅的笔墨纸砚也要用最俗的钱来换取。
    抬眼，室外的太阳在乌云中缠绕，光晕惨淡。
    4
    收拾房间，发现了父亲以前常用的一个锦盒，里面有一枚玉石图章。半透明的一方石柱上呈现出缕缕淡墨般的纹路，如洁白的棋盘上刻有条条的印痕。它不似一般玉石的温润，倒有杜鹃啼血的凄艳冷清。
    ——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轻叹，七个血滴滴的隶书，很早就熟悉了却从来不觉得深奥的诗句，现在琢磨一下，不禁慨叹，这七个字镌刻了父亲对艺术怎样的情结啊！那是一种比春日花冬日雪更纯净的痴恋啊！
    作为父亲的女儿，我该如何？
    当初，虽深知艺术之路一定坎坷，需要忍受的绝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艰辛忍耐，但是，没有想到艺术究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在这个物欲横流，五光十色的世界里，我，是坚守艺术的纯净，还是拜倒在强大的****面前？
    我需要抉择。一辈子献身艺术的父亲，一定希望我坚守吧！是的，我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决不做一个庸俗的画匠。
    这一夜，梦里的太阳又升起来了，暖暖的，明亮而灿烂。
    我双手合十，虔诚膜拜。
    5
    连续几天，我一直努力地卖画，卖给那些真正欣赏我的画的人，我不能把自己坠入****的深渊。
    一个月后，我竟然把画室里的画卖光了，捧着一沓百元钞票，我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我以一个画家高傲的姿态拒绝了画廊老板的商业收购，在金钱和艺术之间，我做出了应有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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