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云若里蓝天 · 2012-5-30 12:51:00

　　
　　腊月二十九下午，整个北留村都在为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做准备。
　　灰白色的天空中时时发出一声声钝响，那是各家各户的男人们请回灶神祖先时的爆竹声。孩子们撒欢似的跑向街里伸着冻得通红的小手，三两个围在一起噼里啪啦地放着小炮。姑娘媳妇们有的包着饺子，有的摘菜洗肉,有的仔细地贴着春联，大街里不时传来她们的嬉笑声。
　　空气中散满了肉香馍香以及浓浓的火药香，到处都洋溢着一派过年的气象。
　　叔芬就是这天下午坐着他丈夫钱得宝的车从城里回到北留村的。
　　钱家是北留村独姓人家，钱得宝有一个哥哥在二十七岁那年死于一次车祸，一年后他嫂子便带着三岁的女儿改了嫁。钱家也就剩了钱得宝一根独苗。
　　叔芬和钱得宝在二十年前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淑芬比钱得宝大四岁。
　　女大三抱金砖,这是北留村多少年来的风俗，就是说给男孩介绍的对象越大越好，越大人丁越旺。
　　叔芬对这桩婚姻很满意，钱家在北留村的口碑很好，和邻里乡亲们处的关系不错，钱得宝又是一表人材。
　　他们结婚后不久叔芬就怀孕了，一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钱家有后了，当然最高兴的要数叔芬的婆婆。
　　叔芬一怀孕婆婆就兴奋地告诉了周围邻居，每天还忙前忙后给叔芬张罗吃喝。并嘱咐她的儿子钱得宝要骄惯着叔芬。
　　其实叔芬并没觉得自己怀孕就比别人高贵，仍和平常人一样，家里地里什么活也做。
　　从叔芬把孩子生下来的那天起，婆婆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白眼相对，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只因为叔芬生了女孩。
　　家里有十来亩地，叔芬每天干一天活，身子像散了架，到家还要受婆婆的数落。经常是公公看不过去了，替叔芬说一些话。
　　叔芬想给钱得宝诉诉苦，又不敢，钱得宝也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孩，怪叔芬肚子不争气，成天和她怄着气呢。
　　女儿刚一周岁的时候，公公突发脑溢血。
　　随后的日子，婆婆的骂声便不间断，成天骂叔芬是个丧门星。
　　本来就不太善于言谈的叔芬走在大街上都不敢把头抬起来。
　　叔芬不愿在家多呆，每天长在地里。想把地里的农活干好，希望人们为此对她的印象好些。
　　那时钱得宝做了点生意，一年当中钱得宝要出门几次，春种，秋收，耕地，除草，播种，撒化肥这些农活都落到叔芬身上，不到万不得以叔芬尽量不去求人，她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生怕地里的庄稼种不好让人笑话，即使这样婆婆对叔芬的指骂一点也没减少。
　　这样煎熬的日子直到叔芬再次怀孕。
　　她摸着自己再次不断隆起的肚子，重新体验到了人生的幸福，往日的不快渐渐变的遥远而模糊。
　　叔芬哪里知道灾难再次从天而降，儿子几个月的时候有些异样，不会学说话，身体软软的。他们急忙去城里大医院检查，一查才知儿子得的是软骨病。
　　钱得宝听到大夫说这个结果的时候如雷轰顶，惊恐绝望，两只手疯狂地捶打着医院的墙壁。
　　叔芬也吓呆了，两眼紧盯着怀里抱着的儿子，看着孩子还不时对自己笑，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心都碎了。
　　唉，现在真是雪上加霜。
　　这件事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从此以后钱得宝的心里就像盘着一条蛇，每看到想到儿子一次，折磨他一次。而叔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更多的爱投入到这个不幸的孩子身上。
　　即使叔芬付出了她全部的爱，也没能留住瘫子儿子的生命，孩子在一周多得了一场病就夭折了。
　　婆婆成天在家连哭带骂，说他们钱家上辈子作了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说叔芬克死了她丈夫，还给他们钱家生了个瘫孩子，叔芬就是他们钱家的克星。
　　瘫子儿子的阴影久久不能在钱得宝脑海里抹去，从此以后钱得宝几乎常年在外，扔下了她们孤儿寡母。
　　叔芬每天只能在家里过着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
　　叔芬见到钱得宝的天数越来越少，在她丈夫那里说话份量越来越小。很多时候也只是心里发发牢骚，觉得这是自己的命。
　　时间久了，叔芬多少看开些，觉得钱得宝一人在外也不容易，常宽慰丈夫不要接济家里，她会照顾好老小，让他放心地出门。
　　钱得宝在外做了几年生意后，挣了点钱，就把家里的地包出去了一大部分，只留下点菜地，叔芬就不像以前那么累了。至于哪桩生意赚了，哪桩赔了，叔芬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操心的，她只管把老人照顾好，把孩子照顾好，里外收拾利索。
　　女儿月月是个好闺女，虽然爹不喜，奶奶不疼，只有四岁的她就已经很懂事了。每次北留乡过集时叔芬给她买回零食，她都要拿给奶奶吃。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奶奶到便盆。奶奶身体不便，会喊月月给她拿药拿水的。还时不时会骂月月一顿，“穷妮子，不知道快点呀。”自从有了弟弟，月月都是先把好吃的喂弟弟吃，每天一进家门，就高兴地把瘫子弟弟从床上抱下来。吃力地抱着他出去看别的孩子玩。
　　月月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天天长大。
　　钱得宝出去做生意没几年就在城里买了楼房，但叔芬一直没去城里住。因为婆婆年岁已高在城里住不习惯，月月还在村里上学。所以她们一直在北留村住着。
　　在城里买了房的消息对北留村那些手头过的紧巴的庄稼人来说，他们羡慕眼红淑芬，觉得她找了一个能挣钱的丈夫。
　　钱得宝一心要盼望有个儿子，月月6岁的时候，钱得宝决定让叔芬再生一个。
　　钱得宝没忘娘去世时一直嘱咐他的话，要给钱家留个后。
　　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钱得宝给孩子起名叫壮壮。因为此时他们的生活已有了很大的改善，不愁吃穿，城里有了房买了车。他最大愿望就是孩子身体健健康康，壮壮实实。
　　钱得宝并没有因为叔芬给他生了儿子对叔芬的爱就增加多少，他此时的心早已不在叔芬这了。
　　壮壮确实如他起的名字，壮壮实实，虎头虎脑，很招人喜爱。
　　月月和壮壮逐渐长大，叔芬的身体已经远不如前几年，微微显了些驼背。
　　壮壮住校那年，叔芬搬进了城里。
　　虽然住进了城里的楼房，但是淑芬每年都要回几次老家，尤其是春节这样隆重的节日。
　　婆婆在世时，请神送神，祭祀祖先，祭祀天地的事情都是婆婆张罗，现在这一切该有叔芬操持了。
　　其实她已经习惯在北留村过年。
　　北留村，对叔芬来说，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在感情上隔断，这里是她的故乡，是她的母土。
　　月月学习特别用功，也不让大人操心，考上了重点高中。虽然谁也没指望月月能有多大出息，但孩子有志气，高中毕业后考进了省医学院。
　　大学期间，月月特别节俭，学生食堂里什么菜便宜买什么，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从家带来的钱大多都买了学习资料。因为经常用英语和她的导师在网上交流，后来在她的美国导师的引荐下，出了国搞起了医学研究。
　　壮壮在她姐出国那年也上了高中。
　　本来钱得宝想把月月留在家里，可是孩子靠自己一口流利的英语顺理成章地出了国，从上学到联系出国，钱得宝根本没费什么劲，只是给月月出了几万元钱，其他的事情也没操心。
　　壮壮高中毕业后成绩不理想，没考上大学。钱得宝觉得如了自己的愿，就是他这些年的生意，以及各地的客户总算有接班人了。带带儿子，以后自己就不用这么费心了。好说歹说想让儿子跟自己出去学做生意，谁知壮壮死活不跟他出去，嚷着要出国上学，就是不跟他学做生意。还要挟钱得宝，如果不让他出国，就离家出走。毕竟钱得宝最疼他这个儿子了，最后他只能送礼托人，把壮壮送到了新西兰，算如了儿子的愿。一年几万元钱的费用，要上好几年，比月月花的多多了。
　　对于叔芬来说，一个农民家庭，两个孩子都出了国，这辈子也算功成业就了。
　　其实叔芬心里的苦没人能体会的到。
　　还是在壮壮上高中住校那年，叔芬就感觉到了。钱得宝在家时经常背着她接电话，神神秘秘地说半天。后来钱得宝出门的时候更是越来越多。
　　这些年钱得宝根本没把叔芬放在心上，在外面早和别人过起了日子。
　　一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一直袭击着叔芬。这事叔芬本不想挑明，可是一次因为孩子的事吵起架来。叔芬就发现丈夫原来在外面真的有了女人，最可恨的是，当她哭着质问钱得宝时，他不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理智气壮的说，现在男人能在外养女人，是男人的本事，我又没和你离婚，你有吃有喝过着舒坦日子，哭闹啥？还想咋地？
　　叔芬也曾撕心裂费地痛苦过，整夜睡不着觉想过她和钱得宝的事，这么多年来丈夫一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前些年是因为婆婆在，成天在他儿子的耳朵里灌输说她是个丧门星，她的第二个孩子又是个瘫子。那些年叔芬就没见丈夫给过好脸色。
　　叔芬知道自己比丈夫大好几岁，又知道城里人会打扮，要想让钱得宝回心转意把心思放到她一个人身上，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毕竟叔芬知道自己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家庭条件在村里算是数的着的，就算和城里人比也一点不差，该有的都有了，所以叔芬很快否定了离婚的想法，只能忍受着。
　　自从他们搬到城里以后，叔芬就有了说不出的苦痛，闺女小子都不在家，丈夫一年都头往外跑，平时家里就她一人闲呆着，日子是过的清闲了，活的实在是寂寞。
　　每天被搁置在水泥楼中的小房子里，一点也不接地气，像是被孤零零地吊在半空中，邻里之间几天说不上一句话，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么多，她一个也不认识。虽然她尽量想把一天的时间安排满当，但即使上下午都收拾一遍这百十平米的家，时间也还是富富有余。
　　她常常一人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空调，冰箱，彩电，一应具全，落地的大飘窗，站在阳台上能望出去老远，生活比以前有了大大改善，想买衣服，可以毫不犹豫地拿钱去买，可为什么还是让人这么痛苦呢？那几年是因为贫穷，孩子小，老人也需要伺候，感觉生活没奔头。可现在呢又是另一种痛苦，叔芬想到这些时，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一个人独自地承受痛苦不对任何人诉说，这种折磨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直听到花花冲着楼梯口汪汪的叫几声，叔芬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抹去脸上的泪痕，才想起花花还没吃午饭呢。
　　估计此时唯一能聊以**的就是跟随她几年的小狗花花了。
　　小花狗是钱得宝的一个朋友送的，那时小狗刚出生没多长时间，叔芬的婆婆又才去世不久，两个孩子上学都不常在家。小花狗就成了叔芬家的另一成员，叔芬叫它“花花”，因为它额头，背上和右小腿部分有三块黑毛，身体其他部位的毛都洁白如雪。每次她不想做饭时，只要一想到花花还要吃饭，她也就不在凑合，熬点稀饭，炒些菜，要给花花盛出一碗，倒些菜汤。隔三差五也给花花改善一顿。
　　叔芬最大的安慰是有每天与她形影不离的花花。
　　北留村的人来城里办事或是看病，有时不免到她家坐一下，叔芬都是极力挽留，然后做一大桌子的饭菜。叔芬不放过一丝机会，问这问那，在她离开北留村的短短时间里，村子里又有了什么新变化，把村里的情况从东头到西头打问一个遍。乡亲们每说到村里的某一人或某一件事，叔芬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某个环节。那时她的心情有说不出的愉悦。
　　人们会对叔芬家的装修和一应具全的电器大加赞叹一番。更会对叔芬悠闲的日子和出息的孩子羡慕不已。
　　确实对于几乎是一辈子安身立命于土地的农民来说，孩子考上了大学先后又都出了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后来叔芬买了电脑装上摄像头，让邻居的孩子教了教她，这样在她寂寞的时候从这里找到了一丝安慰，因为能和远在美国的女儿聊聊天。
　　她知道女儿在国外搞医学科研每天加班加点，叔芬更多的时候是自己默默承受自己的痛苦，她不想过多的打搅孩子。女儿问他们的身体情况，叔芬都一直说好的很。几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来，其实叔芬的心脏一直不太好，她已经去过医院两三次了。速效救心丸一直随身带着。女儿离这么远，跟女儿唠叨半天只能让她惦记，占用她宝贵的时间不说还解决不了问题，给儿子说也不管用，告诉钱得宝吧，哎，还是算了，就凭他对自己的感情，就能看出他对自己关心的程度，还是自己平时注意点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使叔芬这个没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对钱得宝始终保持着不贰忠贞。
　　叔芬是一个忍辱负重，深明大义，把自己的各种感情都默默埋藏起来的一个女人。
　　她在一年一年的漫长岁月里，寂寞地忍耐着。她知道钱得宝在城里不光有人，似乎还成了个家，但不管钱得宝在外怎样？过年过节他总算还没忘本，知道北留村还有她的结发妻子。
　　她心里始终有一种不能释怀的东西，那就是她在北留村生活了半辈子，不能把钱得宝这样的丑事让人们知道，那样她以后在北留村就没法做人了，她尽量替他遮掩。
　　钱得宝愿回城里这个家就回，不愿回可以生活在另一个家里，叔芬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反正丢人丢在了外面，没人知道，也没人看不起。
　　过年过节钱得宝知道回北留村就行，说明还没忘本。
　　她之所以一直留着北留村那几间破房，叔芬觉得在那里过了大半辈子，那里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那里才是她的根。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她瘫儿子的影子。
　　在城里住的心烦寂寞时，叔芬自己就回老家住几天，看看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姐妹，有时给她们带点小礼品。
　　每次钱得宝从城里开车拉着她和花花回到老家，不了解的人总是投来羡慕嫉妒的眼光，看人家活的多体面呀，都亲切地对她打招呼，有的甚至巴结地问候，奉承她。叔芬要是没事的时候在街里说会闲话，那她便成了一帮妇女中的中心人物。
　　在一般人看来，叔芬是个有福的人，有吃有穿，日子过的清闲。
　　不同处境的人很难理解淑芬活的是多么的无聊和空虚。
　　叔芬准备回老家过春节和女儿聊天时，告诉了她，老家不如城里方便，没有电脑，不过几天我和你爸就回来，在老家不多呆。月月也告诉叔芬在美国找了对象，有可能的话，明年结婚。叔芬听到这些，又高兴，又内疚。
　　对于春节这样特殊的节日，是全中国人期盼的，但更是叔芬所期盼的。叔芬不为吃，不为穿，只为春节钱得宝能和她一起回老家呆几天。
　　叔芬在承受了巨大心里压力之后，不想再给北留村的人们增添舆论的笑柄了。
　　她努力想掩饰住一切，其实淑芬又何尝不是在向人们粉饰自己的空虚和不幸呢？
　　三十上午，叔芬和钱得宝到几家老邻居家串串，因各家各户都忙着贴对联，迎接福神，女人们都忙着杀鸡洗菜，他们并不多逗留，很快回了自己家也收拾起过年拜神的用品。
　　午饭后竟下起雪来，天色也变的阴暗了。
　　突然钱得宝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冲着在院里洗肉的叔芬说，生意上有事，要出趟门。
　　叔芬万没料到这个时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心忽地紧缩起来。诧异地又追问了一句，“今天吗？”
　　“是的，现在。尽量早点赶回来吧”钱得宝摔下这句冰冷的话。
　　叔芬感觉到这里已经没有一丝能留住钱得宝的东西了。后面的话叔芬一句也不想再多问。
　　钱得宝抓起挎包匆匆走出院子，直奔城里的方向开车而去。
　　叔芬仍下手里的东西跟了出来，花花跑在叔芬的前面，汪，汪叫着。
　　叔芬站在阴沉的天空下，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看着远驰而去的车，脸上没有了眼泪，也并没有悲哀的神色，仿佛木刻的似的。只有蹲在叔芬脚边的小狗花花，不时地抬头望望叔芬，并冲着她叫两声。
　　淑芬伫立了片刻，低头抱起了花花，唉叹了一声，看你每天倒是有滋有味，你竟活的这么带劲。
　　三十晚上是有讲究的，男人们都要到本院大辈家的家谱下去议事喝酒。这是北留村年终的大典。
　　喝完酒，议完事，然后放炮竹，年年如此，家家如此。
　　一阵连绵不断的炮声过后，北留村逐渐恢复了宁静。
　　晚上12点以后，淑芬给天地，灶王，土地公，还有祖先三代宗亲，重新供上了新煮好的饺子，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心里又念叨了几遍一周多夭折的瘫儿子，孩子走的早，希望在另一个世界能得到这些神灵的照顾，忽然看到死去的儿子又在对自己笑，泪水再次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诸神位之前，叔芬换上新的香烛，此时的雪越下越大，北留村的天空中充满了某种肃穆的气氛。
　　沉寂的好像都能听到窗外瑟瑟作响的下雪声。
　　在北留村钱家的老宅子里，叔芬独自一人躺在空床凉枕上，肠断心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泪水再次静静地从脸上淌了下来。这种超越时空的孤独无人知晓。
　　此时已到了凌晨四点，她起来，披上衣服，觉得人们过不久该来拜年了，出去打开了大门，拉开门灯，花花应声叫了几下。
　　她回到床上，想到一早来拜年的人们时，突然感到心口发闷，疼痛，恶心，手脚无力。
　　她伸过一只手，似乎要去抓住什么东西。
　　当七点多钟人们到叔芬家拜年时，花花蹲在北屋门口狂叫不停。人们进去后才发现，屋里亮着灯，厅内有时断时续的香烛，叔芬整个人蜷曲在地上，萎缩着身子，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昨夜骤雪寒风，天地连成一片，整个北留村几乎被这一场白茫茫的漫天大雪吞没。
　　早晨虽然仍没一丝减弱的迹象，但在北留村的上空再次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炮竹声，那是人们除旧迎新，对来年幸福生活的莫大祈盼。　　

細世勢駛西洗 · 2012-5-31 01:30:00

谢谢分享，真的很好哦

曾安琪 · 2012-5-30 20:51:00

您过奖了，问好格格！

艾伦不伦的 · 2012-5-30 16:52:00

快乐源于幸福，伸手抓住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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