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十八岁

●晓东的穿越
    晓东灵魂穿越的那天，是在一个夏季里，光线强烈的某一天。
    那天午后一点，云畅和晓东从宿舍里溜出来，那时天气很热，两个人跑到学校两里路外的河边。晓东不会游泳，云畅笑话他是胆小鬼。
    云畅在河水里时而潜泳，时而翻个筋斗，晓东在高桥上笑着看他，一边哼着歌。
    后来云畅游累了，上桥坐在晓东身边。
    你知道吗，晓东说，我喜欢班上的朱小潜。
    是吗，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云畅轻蔑笑着，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就是喜欢她啊，她每天下午散学回家，在等电车的时候，她会吹笛子，吹的笛声很好听。
    是么，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她呀？
    不是的啦，还有其他很多别的原因。
    云畅看着桥下的河水，站起来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就敢和我一起跳下去，如果你不敢跳，那就是证明你在说谎，你根本不喜欢她，而且，她也不值得你喜欢。
    晓东看着桥下的河水，犹豫着，他胆怯了。
    看吧，你根本不喜欢她嘛，要是你真喜欢她，你就会变得无比勇敢，勇气十足，变得什么都不怕。云畅看着晓东，只顾嘲笑。
    好，我就跟着你跳下去。晓东定定神说道。
    云畅就先跳下去了，激起的水浪像一朵白色的百合，他在河水里探出头说，你跳啊。
    晓东站在桥上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朱小潜，我爱你。然后就跳了下来，扑通一声之后，却再也没有浮上来。
    从此以后，云畅变得很奇怪。
   
    ●小潜和电车。
    电车每天三趟从小潜家门口经过，有一趟是午后两点。
    小潜的家在城边，半旧的两层房子。上层是用来住人的，下层是租书店。小潜和爸爸住在上层，下层的租书店由小潜经营。
    但是爸爸经常不会回家，所以可以这样说，小潜是独住在这里的。
    在多数情况下，爸爸会在某一天的凌晨，在小潜打开书店的门时发现他，也是在多数情况下，他身上盖着报纸，躺在书店门口呼呼入睡，身边是喝空的酒瓶。
    朱常清，你起来。小潜这样对他叫喊。
    爸爸一动也不动。
    小潜喊道，妈妈，你回来了。
    地上的男人扑腾着坐起身，四周看看，说道，在哪里，在哪里？
    在很久以前的一天，小潜的妈妈乘坐家门口午后两点的那趟电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潜讨厌爸爸，因为他经常喝得烂醉如泥，然后不见踪影，但是小潜依然照顾他，甚至把这种照顾当成一种乐趣。因为在生活中，她没有一个朋友，她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守在书店，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
    至从妈妈离开，小潜再也没有乘坐门前的电车，一次都没有，她总以为是电车带走了妈妈。如果她自己也登上电车，那么爸爸就只能一个人生活了，那是小潜不愿意看到的。
    尽管如此，在小潜的内心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要逃离，逃离这个地方。
    我们把书店抵押出去，搬离这里吧。小潜经常会这样说。
    不行，把店铺卖了，我们走了之后，妈妈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爸爸反驳小潜。
    嘿，朱常清，你老婆是跟别的有钱人跑了，不是出去游玩，你要搞清楚哦。
    她要是后悔了，她就会回来找我们哦。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回来，上了电车之后，我就再也不会下来。小潜说。
    电车从门口经过的时候，风会吹起小潜的头发。
    小潜是一个好看的，有着长头发的女孩。
   
   
    ●初见，云畅
    午后，他搭着两点的电车来到了书店门口。那时候小潜正在书店的座位上打盹，听到外面有动静，睁开眼，然后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小潜走出来说道：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
    他支支吾吾着说：没有啊。
    你是要租书吗？小潜问。
    嗯。
    那进来看吧。
    小潜回到座位上继续打盹。他慢慢踱着步子走进来，慌忙在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看起来。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书本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因为他正拿眼睛偷偷看小潜。
    最后他笨拙地把书放在台子上。
    要租这本书吗？小潜看着他问。
    他点头。
    小潜写了书单，把书递给他。
    他接过书，有话想说，但是几次都开不了口，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叫苏晓东。
    哦。小潜抬头看他一眼说。
    他张张嘴，但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他拿着书磨蹭着朝门口走去。
    喂，三十元。小潜说。
    他这才记起来，转回来，在裤兜里掏出钱，放在台子上，是三张十元，每张都叠成爱心形状。
    小潜疑惑地看着他，最后笑着一一把它们放进抽屉里。
    他犹犹豫豫地慢慢走出书店，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要讲。
    小潜常常被取笑为缺少记忆的金鱼，过去的很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总要忘记得一干二净，包括之前的同学。
    相反，他却记得小潜。
    他回家时，爸妈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回来。
    刘云畅，你怎么手上拿着书，整个下午你去哪里了？妈妈问。
    他这才惊异地发现手上拿着的书，其实之前在回来的电车上一觉醒来后，他也很诧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电车上。他总是这样，一觉睡醒后，常常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又惊奇地发现乱糟糟的房间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他偷笑一声，把书随便扔在地上。
    这是小潜第一次遇见的苏晓东，却不知道他有个名字叫刘云畅。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
    第二天的午后，他又来了。
    这么厚的一本书，这么快你就看完了呀？小潜问。
    嗯。他点头。
    但是他自己知道，他拿回去压根儿没看，因为在一天之内，至少有几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在书架上又翻出一本书，拿到台子上放下。
    小潜签了书单，把书递给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三张十元，依旧是叠好的爱心形状。
    小潜看着他微微笑着，把它们收进抽屉里。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你记得吗，我叫苏晓东。他终于开口说。
    是吗，我还是你的大学同学呢。小潜笑着说。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只看着小潜，开不了口。
    小潜觉得他很腼腆，不会说话。
    晚上，小潜去翻看高中时的毕业照片，按着照片背面的名字，确实有一个叫苏晓东的，但是和面前这个自称是苏晓东的人，长得有点不太一样。小潜想到，应该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随便试探他一两句就清楚了。